“夫子,我對長生可沒多少念想。”裴風倒不是反駁丹夫子,他隻是心直口快罷了。丹夫子卻歎了口氣道“快了,短則幾十年,長則幾百年,你便會想方設法去追求長生了。這種事情上的口舌之爭沒多少意思,世易時移,情隨事遷,人總會變的。你生性好鬥,我來教你一招,書生殺意,無關喜怒。”丹夫子將一劍招傳入裴風腦海之中,裴風竟被這劍招之中的凜凜殺意驚了一身冷汗。殺意由生到滅,隻一瞬,敵人由生到死,也隻一瞬。丹夫子讓裴風為那巨人解脫,他被關在這裡太久了,該入輪回了。
裴風仔細想了想丹夫子的這一劍招,越琢磨卻越心驚,書生也能迸發出這麼強的殺意麼?其最可怕之處在於防不勝防,裴風再次思索了一刻鐘,這才漸漸領悟到了其中的門道。這是書中讀來的戎馬江湖、快意恩仇,有紙上得來的掃興,百無一用的憤懣,兩耳不聞的冷漠,學海無涯的歎息。這是隻有讀書人能用出的劍招,是隻有丹夫子才能研究出的劍招。從這一招中裴風意識到了書的作用,總結前人的經驗,成一家之言,淺者如父母叮嚀,但孩提時的自己並未去聽;深者晦澀難懂,讀時垂髫,悟時花甲,所以才有人發出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感歎。
漸漸的,裴風收起了殺意,丹夫子欣慰的道“此時不去,更待何時!”丹夫子話音剛落,巨人那七丈大的腦袋滾落塵埃,裴風忽然感覺到一陣力量之感湧了上來,丹夫子稱,這是巨人解脫的贈禮,但也是一種詛咒,以後裴風若是遇到其他巨人,定然會被他們追至天涯海角的。
裴風祭出火焰,準備將巨人的軀體燒掉,丹夫子讓裴風在一旁等待,巨人的隕落是非常絢爛的。半刻鐘後,巨人的軀體化作了這界中界的山川星辰。丹夫子感歎道“他竟然真的是盤古後裔,歲月不饒人,天道不憫前塵。”裴風落到地麵,卻見這巨人的左眼變作了一道石門,他取出緗璃,將這石門打開,三件至寶靜靜的躺在其中,其後還有一道無字石碑。丹夫子稱這是無字信碑,這巨人守在這裡,卻是為了守信於華天君,隻是太久了,久到他都快熬不住了。
裴風忽然有些動搖了,長生不隻是為了活下去,還有守護方馨等人,人無信而不立,義父常教導裴風,而裴度也一直在以身作則,十六年,不修仙、不入江湖,隻是做菜經商。守信二字裴風已銘刻於心,雖說有的時候,他難以兼顧……裴風收了三件至寶,待他去觸碰那無字信碑的時候,一陣強光將裴風卷了出去,四海狴犴急忙將這處界中界收到了四海瓶中。從這裡離開後,那無字信碑也出現在了裴風身旁,裴風連忙將其收了起來,不多時,裴風忽然感覺一陣頭重腳輕,昏睡之前,裴風聽到了丹夫子的歎息。
兩天之後,裴風醒了過來,辛瑗坐在他身邊,周圍是連綿不斷的海浪拍擊礁石的聲音。兩天前,裴風被無字信碑中的威壓震暈,不巧他被傳出去的位置還在碧州島,結果他被碧州島百姓發現了,而後又被聽濤塢眾人發現,辛瑗不得已,隻能帶著裴風逃離那裡,好在辛瑗有不少九尾天狐的秘術,這才逃過一劫。
裴風連忙感謝辛瑗,辛瑗隻是希望裴風快些去修羅界,裴風若是一定要去鬼界的話,它也隻能躲入造化異界窗了。裴風承諾,待範雅長大之後,他便去鬼界,將方馨等人從四戒色函中解救出來後,他便會去修羅界的。辛瑗哀嚎了一聲便回到裴風的丹田中去了,裴風隻得向丹夫子詢問無字信碑中的威壓是什麼?丹夫子告訴裴風,他激活了此碑,也就是說,他答應了華天君的事情,便要守信,照顧好緗璃。
裴風點點頭,此事他定然會做到的,不過似乎隻有四百年,也許會更長,但虞芝怎麼辦,這是裴風唯一不想長生的地方。裴風為了不去想這些東西,便向緗璃詢問下一處地點在哪裡,緗璃倒是沒多想,直接讓裴風向君緹山飛去,盛雲江上遊流出蛟峽後,那裡有一處岩洞。雖說這裡的岩洞很多,但華天君選得這個岩洞比較特殊,洞中有一清可見底的泉眼,其上方有一傾斜的洞口,隻有在雨水前後的正午陽光才能直射這裡,也隻有那時,才能看到華天君留在洞中的通往界中界的光幕。
待裴風趕到那裡時,已經是深夜了,裴風手托著靈力聚成的一團火焰,照在泉水之上,確實可以看到這潭水的底部,大概有五六丈深的樣子,裴風也在洞頂找到了那處傾斜的岩洞,透過那裡可以看到天上的星辰,月亮因為角度的問題,完全看不到。次日午時,裴風終於等來那束直射潭底的陽光,而那道幾乎融於水中的門也現了形。丹夫子猜測是這寒潭太過清冷,使得那道門難以顯形,這道陽光正好補足了能量。裴風詢問純陽天光鏡有沒有效果,丹夫子稱,他也不確定,不過,如果沒效果的話,他可能知道華天君是用的什麼方法將這道門隱於寒潭中了,此門本就需以寒潭保存,喚作明光寒露界。這是一種十分特殊的界中界,與之前的界中界完全不同,此法開辟的界中界需要在寒潭中保存,但因其保存手段苛刻,卻有著最為神奇的內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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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夫子催促裴風快些進去看看,裴風連忙照辦,畢竟再等片刻,陽光便逝去了。待裴風進入此中後,卻見自己好似進入一滿是露水的世界。花草樹木之上滿是露珠,晶瑩剔透,露妝素裹,這是一片濕漉漉的世界,但陽光明媚,地麵乾爽。這大概就是丹夫子所說的明光寒露界了。
這等奇景,絕非世上所有,裴風決定離開這裡後,便將此處也“搬”進造化異界窗中。鬆掛晶茸,楓鑲冰邊,糖裹薔薇,荷葉舉露,竹泣漣漣,楊花著霜,垂柳揮汗。裴風都有些忘記要在這裡尋找寶藏了,尋寶在這裡卻成了煞風景的事情。就在裴風沉迷於這裡的景色之時,四海狴犴忽然說道“這裡有一股危險的氣息,似乎是鬼界的氣息,你自己當心點,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不是寶物和怪物。”
聽了四海狴犴這番話,裴風懵了,不是寶物,不是怪物,那隻可能是人了啊,難道是鬼界修士找到這裡了?興許是其機緣巧合在雨水前後來到了這裡那處山洞,碰巧進入此地?裴風連忙借來洪荒烏雲羅,隱去了身形。隻是頭頂的這片烏雲太過顯眼了,但願那鬼界修士不清楚此寶的底細吧。
不過虞芝和辛瑗卻不覺得這裡有什麼人,尤其是鬼界的人。他們感覺到了鬼界氣息,但絕不該是鬼界修士。就在此時,辛瑗驚呼道“該不會是鬼界的混沌至寶吧?”裴風向四海狴犴詢問有沒有這種可能,四海狴犴則說道“你做夢吧!混沌至寶……不過確實有這種可能,要不我們先過去看看吧,華天君跟你是什麼關係啊,對你也太好了吧?”
裴風被四海狴犴這麼一慫恿,便真的在其指引下,祭出子川飛了過去。路上四海狴犴還一直在說服自己“我能感覺到其氣息,至少能排除它是人的可能了,所以它可能是我收不走的寶物或是我收不走的怪物,但鬼界那幫家夥肯定不會將那等水平的靈獸帶來人界的,反正我們仙界是不會這麼做的。如此一來,隻可能是混沌至寶了,當年帶混沌至寶到人界的鬼界修士,怎麼也有了幾十人了。我親眼看到隕落的便有六七人,祭夜鬼皇、拓牧鬼皇、拂伊鬼後死的時候,華天君就在場,我跟你說,這種可能性很大啊,快點快點!”
裴風倒也不是完全失去理智了,但四海瓶的實力以及緗璃的威力裴風太清楚了,即便沒有這兩件混沌至寶,裴風也還知道五火山神印的威力呢。混沌至寶,鬼界的混沌至寶,若是交給繆綰,到了鬼界之後,裴風還真就無須怕什麼了,隻要繆綰取回了主魂,她這擁有混沌至寶的渡劫期鬼後,在鬼界豈不是橫行無阻了。
但當裴風飛到了四海狴犴所指的區域後,卻並未發現有什麼寶物,這裡隻是一片灌木,裴風讓四海狴犴想想剛剛它說的那三個鬼界大能的混沌至寶都是什麼,有沒有可能藏在這片灌木之中?四海狴犴支支吾吾了半天,卻也說不上名字來,半晌之後它才說道“你看到緗璃之後,你能想到她是混沌至寶麼,混沌至寶像我這麼老實的可不多。”
裴風又向四海狴犴詢問,它是否能確定,此處的氣息不是鬼界修士。四海狴犴從四海瓶中露出了腦袋,而後對裴風說道“看到了麼,若是鬼界修士,就先砍我的頭,我雖不能完全確定這裡的氣息是鬼界混沌至寶發出的,但我可以肯定這裡絕不是人的氣息。是鬼界的那幾個逆天神獸的可能性也幾乎沒有,要不然它早就鑽出來了。”
“那我們在等什麼?”裴風問道,四海狴犴讓裴風小聲點,混沌至寶都是有脾氣的。裴風摸了摸它的小腦瓜兒道“你這脾氣不是挺好的麼?”裴風話音剛落,四海狴犴便從四海瓶中躍了出來,其身形威武……還未等裴風看第二眼,它便回到四海瓶中去了,原來是幻金獸要“造反”了,它需要時刻在四海瓶中鎮守著這些靈獸。在等這散發鬼界氣息之物出來的時候,裴風從四海狴犴這裡了解到,它本身並不是靈獸,它隻是四海瓶中的狴犴雕像,鎮壓四海的。隻不過它靈性比較強,所以可以任意離開四海瓶。裴風忽然問起龍玖當初是不是在幫四海狴犴看守其中的寶物,四海狴犴沒好氣的道“他放屁,他是在幫那金龍看寶貝的,但我才是這裡的老大,那金龍當初被一個叫方戩的人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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