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射下,那一灘鮮血尤為醒目,濃烈的血腥味也像是被放大了數倍,十分刺鼻。
躺在地上的長衫男人臉色蒼白如紙,空洞無物的雙眼死死地瞪著他,像是索命一般。
一幫如狼似虎的黑衣人向他猛撲過來,一個個的麵目猙獰,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如今,快到這邊來!”
前方是蔣進和老賈,一臉焦急,揮動著手臂大聲地呼喚著。
方如今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可腳下就像是灌了鉛,任憑怎麼奮力奔跑,卻始終不得前進一步。
忽然,蔣進和老賈身後也出現了持槍的黑衣人。
方如今想發出大喊聲,可嘴裡隻能發出含混的聲音,幾個音節似乎是從喉嚨裡翻滾著跌撲出來一般。
身後的黑衣人追得愈發近了,他回過頭,看到他們已經舉起了槍,黑洞洞的槍口伴隨著十幾雙血紅的眼睛。
“殺了他們!”為首的黑衣人憤怒地喊道。
“砰!”
“砰!”
“砰!”
清脆的槍聲猶如爆豆一般響成一片,子彈如飛蝗般密集。
這一次,方如今知道怕是在劫難逃了……
忽然,有那麼一瞬間,單調刺耳、如同拉鋸的蟬鳴聲透過槍聲傳入了他的耳畔,仿佛在他原本就熾熱如焚的心火上,又連著倒了幾瓢油。
方如今猛然醒來,這才意識到自己並不在一壺春茶園,而是做了一場噩夢,他滿臉冷汗,心還在狂跳不止。
眼睛掃視四周,發現自己處在一間逼仄狹窄的牢房之中,手腳上被戴上了手銬腳銬,怪不得剛才像是被施了定身術。
他抬了抬眼皮,看到火辣辣的陽光無情地逼射在斑駁的鐵窗上,似乎要將拇指粗細的鐵條烤化似的。
暑氣正濃,外麵連一絲絲風也沒有,牢房內更是猶如蒸籠一般,汗氣伴隨著一股腐臭的氣味熏蒸得人換不過氣來。
左臂上被子彈劃開的傷口雖然已經包紮過了,但依舊還在滲血,將白襯衣袖子染紅了巴掌大的一塊。
他歎了口氣,這襯衣是他報到的前一天剛買的。
窗外一聲又一聲乾澀的蟬鳴,他掙紮著起身,舔舔乾癟的嘴唇,忍住乾渴,一步一步向鐵窗挪動。
嘩啦啦的腳銬聲隨之響起。
好不容易到了窗前,他墊著腳尖扒著窗台順著單調的蟬鳴聲覓去——
院子當中的幾株大柳樹佝僂著腰,奄奄一息。架著電網的高牆上,一筆不苟地用楷書體寫著一行黑森森的大字迷津無邊,回頭是岸!
早就聽說警察局還有一座監獄,想來應該就是這裡吧。本想著有機會了讓老賈帶著他和蔣進去見識一下,可沒成想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這玩笑開大了,我真的殺人了……”方如今無力地順著牆壁滑了下來。
現場隻有他們這些便衣警察,長衫男人大概率就是交易的其中一方,否則他不會開槍。
這分明就是想魚死網破。
看著氣質儒雅,沒想到竟然是個悍匪!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彆說是事先進入茶園的便衣,就是連經驗豐富的老賈都看走眼了。
槍聲一響,鬼物交易的雙方勢必四散奔逃,抓捕任務多半失敗。
希望長衫男人沒死。
這個念頭一出現,方如今自己都覺得是在自欺欺人。
眼睜睜地看著子彈正中心臟,神仙難救!
或許還能抓到他的同夥,思路大開的方如今心裡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可很快,這希望的小火苗就被他親手澆滅了。
要是還抓了長衫男人其他同夥,自己還用得著戴手銬腳鐐享受重刑犯的待遇?
想想可真夠倒黴的,明明是長衫男人先舉起的槍,他最多隻是出於自衛才開的槍,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開槍把他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