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垣看了看那三個碼頭裝卸工人,強自按捺住心中的焦急,插了一句“一個上海來的,怎麼還在咱們臨城地界上這麼霸道?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
見三個碼頭裝卸工人目光齊刷刷地掃了過來,李垣訕訕一笑“我就是隨口一說,不過你們多賺錢了,是好事兒。”
高顴骨漢子見李垣一身長衫,他自幼孤苦,大字不識幾個,對讀書認字的人格外地敬重,便咧嘴笑著對李垣道“這位先生說的也是,按理說平時那個侯經理對我們也不薄,但是大把地鈔票就擺在眼前,這誰受得了啊!”
他還清晰地記得上海來的貨船靠了碼頭之後,便有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從船上走下來,伸手就從皮包裡掏出一大把鈔票。
每人兩塊,先發錢再乾活!
高顴骨漢子眼睛當時都直了,還有這樣的好事?
話說回來了,還得感謝上海來的這幫人,不然也不會有後麵侯經理給他們開出的優厚條件。
這時,高顴骨漢子喜歡多嘴的同伴盯著李垣道“先生,您不用坐班的啊?”
今天可不是禮拜天,而且也不到中午休息時間,這個時候能在茶館裡悠閒喝茶的人,要麼是找不到事情做的,要麼就是根本不用做事的。
沒等李垣開口,高顴骨漢子先對同伴訓斥道“就你多嘴,這位先生一看就是賺大錢的,還用得著坐班?”
他可比自己的同伴會說話多了。
李垣嗬嗬一笑,道“無妨,無妨。我這人平時就喜歡聽奇聞軼事,還喜歡動筆寫寫故事,你們方才說的上海、臨城兩地的貨船爭搶工人一事,倒是有點意思,要不勞煩幾位跟我詳細說說?”
三個工人都是下午班,不然也不會來茶館裡打發時間,高顴骨漢子笑嗬嗬地道“我就說吧,先生有文化,是拿筆杆子的。您要是願意聽,我就說說。”
李垣索性端著茶碗跟他們坐到了一桌,聽著高顴骨漢子便眉飛色舞地講述起來。
末了,李垣大方地替三人付了茶水錢,這才告辭而去。
此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十五分了,距離接頭的時間很近了。
李垣雖然戴著禮帽,可頭頂上烈日當空,地麵被曬得極燙,熱氣不斷地從地麵升起,形成了一股股熱風,在他的臉上使勁地拍打著,這讓他的心情更加地焦躁起來。
高顴骨漢子得了李垣的好處,雖然很想賣弄一番,但昨天夜裡他一直都在乾活,竟是連上海來的那個富家公子哥的長相都沒有看清楚。
總之,李垣並沒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他一路朝著接頭地點走去,忽然聽到前麵大街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喧鬨聲,緊接著是汽車引擎的轟鳴聲響起,直到漸漸遠去。
李垣當即停住了腳步,他的神經緊繃著,對周圍環境的變化格外地敏感。
不多時,三三兩兩的路人走了過來,他看到一個學生打扮年輕人,趕緊上前緊走幾步,問道“同學,前麵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亂哄哄的?”
那名學生輕輕的一笑,低聲說道“其實我也是剛剛路過,不過聽人說,好像是臨城軍事情報站的人,這是他們的一次抓捕行動,是針對日本間諜的。”
日本間諜!
李垣的心又是咯噔一聲,緊接著心中泛起一股悲涼。
不過,他還是違心說道“抓到了日本間諜好啊,大快人心!”
又在原地站立了片刻,一個念頭從他的腦海裡冒了出來,臨城軍事情報站剛才抓的是什麼樣的間諜?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決定自己去事發現場看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最好是能夠確定被抓之人的身份,再及時彙報給特高課,以便特高課及時對臨城的情報網絡下達指令,從而避免情報人員遭受更大的損失。
李垣將帽簷壓低,裝作若無其事地向事發地點走去。
趕到那處院落時,就看到院子前還圍著一群不明真相的市民在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老梁本本分分的,怎麼會是日本間諜呢?”
“是啊,平時見了麵都是笑嗬嗬地打招呼,人也挺熱心的,上次我孩子得了急病,還是他叫來黃包車幫著我們去醫院的呢,怎麼可能是日本人呢?”
“這我得糾正你了,日本間諜不一定非得是日本人,有些忘了祖宗的中國人也替小日本賣命。”
“嗯,要不然那東三省能那麼容易丟了?唉,要是張大帥不死,肯定不是這般結局。”
“就是啊,所以日本人才對他下了毒手!”
“你沒見剛才抓人的時候,那些人可比警察凶多了,嚇得我連大氣都敢出。”
“唉……沒準這次是抓錯人了!”
“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句話,人家是日本間諜難道還有寫在腦門上?”市民中總是有著不同的論調。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就是,要是日本間諜都那麼好認,還用得著軍事情報站的人出麵嗎,咱們兄弟不就把人逮了?”
聽到身邊的紛紛議論,李垣的心徹底是涼了,真要是像這些人說的這樣,十有八九抓的就是自己的同伴,這下可是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