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的夜裡依舊潮濕悶熱,李峰鑽進車裡就像跨進了一個蒸籠,悶熱得讓人喘不上氣來。
他揪起領口扇著風,朝著前麵劉海陽的司機小聲說道“兄弟,車裡麵太熱了,能不能開開窗戶?”
堂堂財政處副處長,打開車窗還要請示司機,李峰心裡憋著火。
“李處長請便!”司機倒還客氣。
李峰打開車窗,悶熱的風中傳來一絲泌膚的涼意。
李峰深吸了一口氣,被風一吹,酒已經全醒了,他跟司機說了直接回家,可司機卻執意要送他去醫院,這是劉海陽交待的,李峰也沒轍。
不多時,車子開到了武林門附近,這裡距離陸公館的距離非常近。
夜市還在開著,且正是一天當中最熱鬨、最擁擠的時候。
街道兩旁車水馬龍,熙熙攘攘,汽車被人擋住了,滴滴的喇叭聲,黃包車夫伴隨著鈴鐺的吆喝聲,商販們的叫賣聲,混成了一片,顯得十分的嘈雜。
李峰乘坐的汽車就沿著這條狹窄而喧囂的街道穿行在亂哄哄的人群中,車輪不斷地從地上的垃圾碾過,生活的氣息撲麵而來,李峰的腸胃一陣翻湧。
他好不容易將快要湧到喉嚨處的穢物咽回去,深吸一口氣,靠在後背上,他今晚本來穿著一身筆挺的手工呢子西裝,可經過剛才一陣廝打,衣服早已經不成樣子了,不僅被撕破了,還弄上了很多的泥水。
他越來越煩躁,摸摸口袋掏出一根香煙,叼在嘴裡,剛取出打火機,卻發現這不是他自己的車,而是人家劉海陽的,便氣惱地將香煙攥在手心裡,揉成了一團,又撒到了車窗外。
前麵的司機不斷地摁喇叭提醒新人讓開路,他也不想讓這位渾身酒氣的男人在他的車上多坐一會兒,不然明天還得花大把的時間洗車。
忽然,前麵一個賣糖人的老頭被人擠得身子一晃,插滿了糖人的稻草靶子跟著一歪,打在了一個賣風車的小販的頭上,那小販痛得哎呦一聲,隨即破口大罵起來。
賣糖人的老頭看上去也很委屈,雙方開始掰扯了起來,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
“滴……滴……”無論司機怎麼摁喇叭,前麵的人就是不動,司機將頭伸出車窗吼著,“讓開,讓開……”
李峰也將頭伸出車窗,朝前張望。
這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從街道一側緊鄰密度橋路口的地方,走出了一個帶著鬥笠、身著黑衣的男人。
隻見他幾步擠到了轎車前,從腰間掏出一把短槍,對著李峰露出車窗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李峰的太陽穴上旋即出現了一個血洞,腦袋無力地耷拉在窗外,鮮血和腦漿飛濺在了車窗上。
緊接著,殺手迅速地往轎車裡丟下一樣東西,轉身飛奔,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當中,整個過程隻用了短短的二十幾秒鐘。
槍聲驟起,立即讓原本就熙攘的人群沸騰了起來,行人、小販們一片混亂。
每個人都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互相推著擠著,尖叫著,人人都急著離開這個血腥的是非之地,至於現場究竟發生了什麼,沒有人來得及去弄清楚。
槍聲讓所有人原本已經很脆弱的神經瞬間繃緊了。
而那個始作俑者的殺手早已經融入了四散奔逃的人流之中,從容不迫地撤離了現場,沒有人記得他的具體長相,沒有一個目擊者能說得清楚,甚至沒有一個目擊者願意去回憶這可怖的一幕。
這個世道,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多時,刺耳的警笛聲驟然響起。
當周新剛和老賈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一撥警察到了,周新剛很快從他們的口中得知了死者的身份。
他暗歎自己倒黴,市政委員會財政處的副處長李峰,這可又是一個大人物!
這還不止,李峰坐的車還是臨城調查室行動隊隊長劉海陽的,這下麻煩大了。
老賈點了根兒香煙,用力抽吸了一口,吐出一團煙霧,似乎在考慮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道“科長,這也太邪門了吧,看來那個報警電話是真的,隻是咱們來晚了一步。不過,要說啊,即使來的早也沒有用,這麼多人,連車都開不進來,就是看到殺手也得讓他跑了。”
周新剛戴著白手套的手裡握著一枚彈殼,這是一枚南部十四式手槍的彈殼,一般使用這種槍械的都是日本人。
周新剛想想,頭都大了,可是回避也不是辦法,現場勘驗的事情他得做,而且還得做好。
也不知道是誰認出了死者的身份,在人群中小聲嘀咕著“看見沒,死的是就是市政委員會的財政處副處長李峰,他可是市政委員會的紅人啊……”
消息很快一傳十,十傳百,各路記者紛至遝來,前來采訪這一起發生在武林門附近的公然暗殺事件。
陸公館的宴會還沒有完全結束,電話就打了過來,這麼大的事,誰也不敢瞞,也瞞不住。
“海陽,是誰的電話?”彭浩良開口問道。
劉海陽的臉色很難看,道“主任,是警察局偵緝科的周新剛打來的,說李峰在武林門附近被槍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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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彭浩良的手一抖,煙灰差點落在西褲上,“到底怎麼回事?”
槍聲他們都聽到了,誰也沒當回事,畢竟晚上響槍並不會是什麼新鮮事。
李峰剛剛跟劉海陽鬨了矛盾,又是坐著劉海陽的車走的,他現在死了,劉海陽可脫不了乾係。
劉海陽剛要張口,一個胖墩墩的中年男人帶著風就走了過來,他鐵青著臉,指著彭浩良和劉海陽道“彭主任,劉隊長,李峰的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們要給我一個交代!”
兩人一看,是市政委員會的郭副市長,此人主管財政,是李峰的頂頭上司,剛才李峰被打的時候,他並不在現場,現在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