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倉彌久急匆匆地下了樓梯,每一步都踏得飛快,卻又儘量控製著自己的腳步聲,不讓它們顯得過於慌亂。
到了公寓門口,他停下了腳步,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白天的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他的臉上,帶來一絲溫暖,卻也照進了他心底的陰霾。
他緩緩睜開眼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平常一樣,輕輕推開門,走出了公寓,腳步自然而然地放慢了下來。
小街上的人並不多,稀疏的行人或匆匆而過,或悠閒地漫步,沒有人特彆注意到他。
板倉彌久沿著街道慢慢地走著,目光在四周掃視,看似隨意,實則警惕異常。
他注意著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可能隱藏危險的地方,他的心中充滿了戒備。
板倉彌久心中暗自盤算“這鄰居的鬨劇,簡直是飛來橫禍,一旦因這件事引來不必要的關注,他就有暴露的可能。眼下南京的形勢在這風口浪尖上,必須謹慎行事,絕不能讓人察覺到絲毫異樣。暫時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板倉彌久心中拿定主意,腳步一轉,在街口招手叫停了一輛黃包車,直奔一家澡堂。
身上的塵垢易洗,心中的陰霾卻難除。
即便如此,也要先洗淨這身皮囊。
澡堂的熱氣蒸騰,或許能讓緊繃的神經得到一絲放鬆,讓那因鄰居鬨劇而起的警覺與不安隨著汗水一同流走。
在那蒸騰的水霧中,或許能找到片刻的寧靜,整理好思緒,再次以冷靜的姿態,回到那複雜多變的情報工作中。
板倉彌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未曾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
而他不曾料想的是,就在他抬腳邁上黃包車的那一刻,不遠處的一棟高樓上,一雙銳利的眼睛正透過窗戶,默默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方如今站在高樓之上,手中輕輕握著窗簾的一角,鎖定在板倉彌久逐漸遠去的背影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一旁則是舉著望遠鏡的宮崎柊吾。
“宮崎,你確定此人就是你的上司板倉彌久嗎?”
“不錯,就是他!”
宮崎柊吾對板倉彌久是如此的熟悉,自問絕對不會認錯。
方如今點頭“這次你立功了。”
宮崎柊吾苦笑,這算是什麼立功,“十日之約,希望你不要失約。”
看來宮崎柊吾還是心存幻想啊,方如今笑了,“這個我自然記得。也希望板倉彌久早點同人接頭。”
板倉彌久踏入一家老澡堂,熱氣騰騰中赤膊踏入浴池,溫熱的水瞬間包裹全身,疲憊與晦氣隨蒸汽升騰消散。
泡了片刻,他爬上一張木床,閉上眼,任由搓背師傅熟練的手法帶走一日的風塵,每一寸肌膚都在這傳統技藝下重獲新生。
與此同時,距離澡堂子不遠的一處街道,一輛轎車停在路邊,車內沒有司機,後座上隻坐著顧清江一人。
他眉頭緊促,陰沉的臉看向車外的街景,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個時候,他的心腹陳華鋒來到車門前,輕輕敲了敲車窗,低聲彙報道“隊長,人來了。”
顧清江聞言緩過神來,微微點頭,陳華鋒側身相讓,一個中年男子順勢打開後車門,鑽了進去。
這個人身材不高,溜肩塌背,一雙金魚眼,長著一個不討人喜歡的蔥頭鼻,手臂上紋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青龍,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經路數。
顧清江揮手示意陳華鋒,陳華鋒點頭退開,在附近警戒。
這個漢子坐到顧清江的身旁,陪著笑臉,蔥頭鼻子一聳一聳的,形象更讓人生厭。
“長官,您找我?”
顧清江點了點頭,直截了當的說道“陳老七,給我辦一件事。”
“您隻管吩咐!”
陳老七是這一帶的地方幫會小頭目,附近七七八八的生意都跟他有關係,手下有一幫街頭地痞之流。
他早些年因為一次巧合,和顧清江打過交道,不過那個時候,他對顧清江了解甚少,更不知道顧清江的真實身份,隻是見其人身手不凡,身邊又有一夥精悍的弟兄,做事非常的神秘,所以一直對顧清江非常的客氣。
今天一早,顧清江再次找到陳老七的時候,身份已經成了特務處行動科行動組的小隊長,這一巨大的轉變,讓陳老七驚詫不已。
而顧清江找上陳老七,也是為了讓陳老七做他的外圍,為他做事,這在情報工作中,也是尋常之事。
特務處乾的都是見不得光的事情,為了達到目的,經常橫踩黑白兩道,與地方勢力勾結在一起,充當這些勢力的保護傘。
當然,隨著這些年特務處的崛起,一些黑幫勢力也開始漸漸投靠依附特務處,賄賂討好,並為這些保護傘方便,雙方是各取所需。
陳老七和顧清江的情況亦是如此,而且兩個人之前多少有點交情,麵對顧清江這個炙手可熱的人物的招攬,陳老七當然是求之不得,馬上爽快的答應,扔下手頭上的事情屁顛屁顛地就趕來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此時,顧清江將手中的一個文件袋遞交給陳老七,吩咐道“這裡有個人我需要了解一下,但我又不方便親自去做,考慮來考慮去,還是覺得你最合適。不過我得提醒你,這個人十分狡猾,是個老手,你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能被他發現。”
顧清江來找陳老七,不是因為陳老七的手下跟蹤監視功夫厲害,而是這些人都是本地的城狐社鼠,對當地的情況極為熟悉。
這次的任務是通過板倉彌久引出更多的日本特工,時機成熟之後再一網打儘。
僅僅靠他手下的這些行動隊員,未必能布下這張大網。
方如今特彆交代過他了,這一次宮崎柊吾被捕絕對是個巧合,若是沒有那麼一點點的運氣,全城搜捕之下,也極有可能是一無所獲。
這也僅僅是宮崎柊吾,他的上司板倉彌久的心思機敏,警惕性更高,憑著以往的經驗和感覺,很容易找到一些他認為可疑的人員。
陳老七手下的人很多,其實不要他們的人跟蹤,而是讓他們的人早早擺布在某個點上,如果發現他和人接觸,立即向顧清江彙報。
陳老七聞言,眼珠子轉了轉,點頭答應道“好,您放心,這些事交給我。”
他接過文件袋,打開袋口,從裡麵取出一頁紙,略微審視了一遍,隻見上麵畫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的畫像。
陳老七抬眼看向顧清江,語氣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長官,調查這個人沒有問題,可他到底是什麼人?能透個底嗎?”
他混跡市井,街麵上的消息非常靈通,很清楚這段時間特務處抓了不少的日本特工,畫像上的這個家夥說不定也是東洋人。
一想到這裡,陳老七不禁有些心慌,他們這些人雖說是走黑道,平日裡欺壓尋常百姓,好勇鬥狠,無惡不作,可到底也是知道輕重。
隻是為了尋常的案子,給特務處幫助,尋找線索,甚至抓替罪羊頂罪,都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