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姤啊，咱家得柱也漸漸大了，家裡也不是沒銀子，往後更是寬裕起來，要不送他去開蒙念書？”韋姑婆歡喜之餘，便籌劃起孫子的前程來。
遲氏聞言扯了扯嘴角，“那敢情是好。我爹以前認識個老秀才，如今在鎮上開學館。隻是他那裡一年可要六兩束修，這還不算年節送禮。”
“我原想著公爹在外做活辛苦，好不容易賺些銀子，倒要拿出大半供柱子，哪裡落忍兒？要不是我爹做買賣賠了，我倒想讓我爹出這筆銀子，唉！”
韋姑婆聽得心裡暖，大包大攬起來，“哪有讓親家公出銀子，供得柱念書的？他欠的銀子還沒還齊整？”
遲氏苦笑著搖頭，“娘啊，我爹可是賠了一百兩銀子，哪是這麼幾年還得清的，六月份我帶柱子去看他，說是還差十兩呢。再說我娘家兄弟，也到了娶媳婦的年紀，到處都是要用銀子。”
韋姑婆聽得替她作難，猶豫了半晌才牙一咬，心一橫，“這樣，咱家裡也還有幾兩銀子，我就作主拿出十兩借親家公，讓他先把饑荒還利索嘍！”
遲氏聞言大喜，“娘，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我爹還說呢，我真真是嫁了好人家，婆母對我比親娘都疼得緊！”
韋姑婆雖有些肉疼，但聽到她這幾句話覺得什麼都值了。
遲父本是鎮上的買賣人，長年去更南邊的府縣，販回些瓜果售賣。偏巧八年前那次因途遇洪災，幾車的瓜果被衝走，人也差點回不來。
不僅貨物打了水漂，運瓜果的騾馬也損失了數匹，不算本錢還要賠人家百兩銀子。遲家落難，說不得養得身嬌肉貴的遲不姤，也隻得嫁人。
趙大強自去鎮上買瓜果，無意中看到遲氏，回去便向韋姑婆鬨著，讓她央媒去遲家求娶。
韋姑婆見兒子心心念念，仿佛娶不到遲氏就不活的模樣，隻得托了媒人說和，到底花了十六兩銀子為聘，真讓趙大強如願了。
花這麼多銀子娶回來的兒媳，韋姑婆本想好好拿捏一番。隻是，一來兒子如眼珠般護著。二來遲氏很是機靈，嘴巴子又甜。最關鍵還給生了個大孫子！
有這三款兒，性子跋扈的韋姑婆不僅沒拿捏住遲氏，反倒被哄得摸不著南北，對她比對趙雲妮更好。
到了晚上，遲氏將韋姑婆說的話，完完整整告訴了趙大強。
他聽得眼睛都瞪圓了，“呀嗨！雲妮這丫頭居然被舉人老爺看上？這可了不得！咱倆以後不是可以繼續躺著享福？小柱子也有福了。”
遲氏暗中一撇嘴，“小柱子有福不有福的，跟你這二傻子有什麼關係？你又不是他親爹。”
隻是她臉上也是歡喜的附和，“可是哩！憑他什麼舉人老爺，還不得叫你大舅兄？”
趙大強喜得滿麵紅光，手舞足蹈，“嗯嗯！我看前院趙麻子，以後再跟我這顯擺他那秀才小舅子！秀才？哼哼，跟我那好妹婿比，就是個屁！我呸！”
“還有還有，平時幾個跟我混得好的弟兄，他們正好也破落，完全可以投靠我那好妹婿為仆嘛！給舉人老爺當親隨，他們臉上也有光！”
遲氏點點頭，“那是正經兒。他們雖然沒田，但也逃不了縣裡每年的派役。投到賀舉人門下，不僅有月錢拿，還不用白白服役，可不兩便？”
趙大強搗頭如蒜，“我給他們介紹這好去處，可不能白辛苦。以後他們的工錢，得拿出些來請老子喝酒吃肉！”
遲氏聽得皺眉，卻也不想多理會，隻在那盤算著韋姑婆答應拿出十兩銀子，替自己娘家還債，還有要送兒子開蒙的事。
夫妻倆各喜各的，卻是滿屋的喜悅。
過得些時日，眼看著入了臘月，韋姑婆往相好的十幾戶人家說和，他們都願意獻地掛靠在賀舉人名下。隻是仍然不過二百畝，卻還差著一半呢。
終究她還記得自己姓韋，想起除了韋家兩個親哥哥，在河灣村還有其他幾戶以往相處不錯的親友，或許上一輩有交情的人家。
韋姑婆本想帶趙雲妮去哥哥家，奈何她躺在家裡舒服著呢，可不願意出門。韋姑婆也不敢強迫她，便自己去了。
韋老頭和程氏見她來，本以為是登門問罪來，畢竟趙大強做事越來越懶散，被他一氣之下趕回去了。
韋老頭本還奇怪，自家妹子居然一直沒來鬨，可真是稀罕。結果，隔了月餘，還是來了。
韋老頭帶著些許不安，“不是我這當舅舅的不念情分兒，實在是大強這孩子……”
韋姑婆翻著白眼打斷他的話，“今兒我來不是為這事。大強有這麼個好舅舅，原是他的福分兒。哼！”
韋老頭被噎得心裡著惱，但聽她說不是為這事，便問了起來，“那是有什麼事？”
韋姑婆見問，這才得意洋洋的將趙雲妮，路上救了賀舉人母子的事說了。之後還不忘反嘲韋小葉姐妹兩句，“說起來還得感謝小葉哩。”
“要不是她將雲妮趕出府城，她還遇不到這好事呢！大哥，你們這樣對我，但我可不是那不念親情的人。這不，還有兩百畝免稅的名額，我就想著你們了。”
韋老頭聞言又是驚奇，又是羞愧，實在想不到有這好事，自家妹子真能想到自己。這不就巴巴的上門來告訴嘛。
程氏雖然也聽得詫異，對趙雲妮的奇遇有些羨慕，但她不認為這小姑子會真賣什麼好，“這倒也不用，我家小楊雖隻是個秀才，倒也將咱們兩家的地稅免了。”
韋姑婆毫不意外，早知道這兩個哥哥的事，她來這兒，大半是為了顯擺。小半是為賣個嘴上的人情罷了。
韋姑婆隨意扯扯嘴角，“嫂子說的也是，那這名額我就給其他幾家了。免得有人說我不念兄妹情分兒！”
韋姑婆說完拿腳便走，連杯茶水也不帶喝的，不稀罕！
韋老頭這下也反應過來了，“我還以為她轉了性兒，原是來顯擺得了好女婿！等咱小楊中了舉，看她還得瑟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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