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數十種飲子上來後，各人隻挑自己喜歡的拿去。
三皇子因為早就喝了不少飲子，五味渴水搶到手，喝了一口覺得味道比之前也沒什麼不同，便想留著回去晚上再享受。
然而，宴會還沒結束，喝了一蓋碗楊梅渴水的太子，居然上吐下泄哀嚎不已！聖文皇帝趕緊召來禦醫，隻是禦醫到來，太子已經吐血、便血不止。
還不等他出手醫治，太子已然昏厥過去！
緊接著二皇子、皇後也捂著肚子呻吟起來。禦醫驚得手足無措，看出來這是集體中毒了！
目瞪口呆的聖文皇帝、弋陽郡主、三皇子也沒能幸免，隨後也全部毒發。
宮中頓時大亂！
最終的結果是，太子解救不及時，直接毒發身亡；
二皇子、皇後平時身體強健。雖然沒及時解毒，倒也沒傷了性命，隻是自此之後身體極差，需要禦醫日日請脈照料，進食補藥。
聖文皇帝、弋陽郡主、三皇子三人中毒較輕，又及時解毒，雖然也有不小損傷，至少比其他人好得多。
聖文皇帝自那以後不喜活動，越來越肥胖。弋陽郡主落了個每年入冬咳嗽不止的毛病，後來她便去了江南封地養病。
三皇子最是離奇，他本來喝的飲子最少，中毒最輕，竟然落了個癡傻病症。也是聖文皇帝口中的童昏之疾，韋小葉認為的自閉症。
如此重大的投毒案，差點將聖文皇帝一家團滅，自然引得他雷霆震怒！
經過武德司細查，司膳女官先被抓了起來，因為六人中毒前最後進食的都是飲子！
武德司可不是刑部，種種手段之下，司膳女官到底扛不住，將劉嬪供了出來。
劉嬪更是窩囊，還沒用刑便招出了孫妃。
雖然孫妃性子極烈，怎麼用刑都沒供出同夥，但聖文皇帝卻是沉默了。
孫妃入宮前，本是與秦王定了親，是皇帝無意中見到她，進而橫刀奪愛納入後宮。那是誰指使的還用查嗎？
不僅如此，孫妃頭胎生的皇子，沒滿周歲便在防守嚴密的宮中窒息夭折。當時她便大鬨後宮，指責皇後害死她的兒子！
劉嬪也是類似情況，先後生過三胎，隻有唯一的女兒沒有早夭。
當時太後還健在，有她護著燕王、秦王、楚王三人，聖文皇帝也無可奈何，隻是將孫妃、劉嬪賜死。
也自那時起，燕王出京鎮守邊關，楚王去了江南就藩。唯有秦王深得太後寵愛，留在朝中為官。
這些舊事三皇子隻講了一部分，其他的卻是韋小葉根據她所知道的小道消息還原出來。
隻是，那又如何？
普通農家尚且為了口飯食爭吵，皇室中利益太大，牽扯的各方勢力更加複雜，死幾個再正常不過了。
三皇子說出這些，隻為向她詢問心中疑惑，“韋師，這世間可有親情？若不生於帝王家，是否便能無憂無慮？”
韋小葉明白他這是鑽了牛角尖。自來越是聰明之人，越容易陷入某些虛無的思索，這仿佛是一種魔咒般。
韋小葉斟酌片刻緩緩開口，“殿下，你無法選擇生，但可以選擇死。所以，你自閉十年，自我埋葬。”
“那又如何呢？當初的事你年紀幼小，屬於無意而為，何必如此懲罰自己？既然生在皇室，你一人身係千萬人的生死，不可被感情左右。”
“萬物有陽便有陰，有生便有死。無論你怎麼做，總會救活一群人，害死另一群人。親情？確實有，但你要有價值。”
三皇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並未開口。
韋小葉知道他聽懂了，但仍有些事沒想通，“帝王之家自有權力之爭，那麼世家子弟便沒有？嫡庶、後宅、主仆、田產、財貨哪樣不要爭？”
“有爭鬥便有流血。資源是有限的，人的欲望卻無限。活下來的便可獨占一切，掌握分配大權。這無關善惡、黑白、好壞。”
“公平、正義、福報那是講給失敗者聽的，起碼可以安慰他們的心靈，讓其接受自身的處境。”
韋小葉頓了頓，不由得想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曆，“若是投身貧苦百姓之家，沒有太多東西可爭，卻仍然要為一日兩頓薄粥相鬥。”
“你不爭，今日便無物果腹。再不爭，明日仍是衣食無著。不過數日間，身死道消，魂歸天地，便是白來世間一遭。”
“所以，你看，生而為人，無論你投生哪裡，都有無窮煩惱。但是，你同樣擁有彆人沒有的東西。比如，起碼你錦衣玉食，不必為飽腹多慮。”
“貧苦百姓日日計較衣食，但他們也容易得到滿足，為地裡多產了三鬥高粱愉悅，為過年時吃到兩塊豬頭肉高興……”
“眾生皆苦，生來如此，一直如此。端看你怎麼活下去。”
“不管前麵有多少坑，你一個一個填滿它，那就成了路！若是掉在坑裡，便把自己就地埋了，這世上也就沒了路。”
三皇子聽得眼睛越來越亮，直到韋小葉說完最後一句，他眸子一定，“韋師，我懂了。我想繼承父皇大位，將這世間的坑填平。你會助我嗎？”
韋小葉笑著搖頭，“其實你早就懂了。我不過平常婦人，隻願安靜過自己的清閒日子。你有需要，我會助你，因為我不敢得罪你。”
“你挑明了一些事，既然入了我耳，也就成了我的原罪。縱使我是侯夫人，縱使有我銀錢百萬，也敵不過皇權，這是身為臣下的苦楚。”
三皇子勾了勾嘴角，“韋師，我有千般計較，也不會加於你身。有我在，必定保韋氏、陸氏百年榮華富貴。”
韋小葉知道他有些特殊，尤其經過她封神之人，絕對不會對她不利，當下也便點頭。
然而，韋小葉麵上淡然，心中卻是為自己召喚出來的魔鬼害怕。
十年前，五歲的三皇子無意中下毒，難道真相就是他說的那樣嗎？或許其他五歲孩童還在懵懂，以他的智商卻未必！
關鍵是，最終的結果隻對他最有利。癡傻十年後，若是他忽然恢複了神智，太子的最佳人選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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