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世界的坍縮仿佛隻發生在一瞬間,顧時的意識在隨著各種亂流的波動中完成了無縫的銜接,一刹那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他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眼前的景色就從扭曲變幻的夢境變成了安然靜置的冰棺。
皮膚外傳來一絲涼意,鼻腔內再次闖入了熏人的香火味,催動著顧時剛剛擺脫夢境的遲鈍五感重新上線。
隨著知覺的回歸,顧時也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他咂巴了一下嘴,用舌頭在口腔裡打了個旋。
怎麼感覺嘴裡有股炸串的味道?
“喲,醒過來了?”
阿蒙的聲音也同時響了起來,不過聽他的語氣感覺他好像有些高興。
正好阿蒙主動冒出來了,顧時便問道。
“為什麼我感覺自己的嘴裡有股炸串的味道?”
“你很餓?”
“不餓……呃,還好。”
“不餓怎麼就出現幻覺了?”
顧時疑惑地撓了撓頭,再重新咂了咂嘴,好好回味了一下。
這次倒是沒有嘗到什麼炸串味,他的口腔寡淡如水,硬要說的話就是非常的潤,像是剛剛喝過水一樣。
“你操控我的身體去喝過水了?”
“當然,難道你覺得再次被發現睡著是件好事麼?為了避免出現這樣的事情,我自然要製造出你仍然清醒的假象去欺詐守夜的親屬嘍。”
阿蒙說的話有理有據,顧時一時也沒聽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來。
可他還是覺得阿蒙的態度有些怪怪的,潛意識告訴他阿蒙絕對不隻是用他的身體去喝了水那麼簡單。
但現在重要的問題不是這個,阿蒙到底用他的身體做了什麼稍後再討論。
“我在夢裡看到了具體的場景,當年黃鼬的討封儀式應該是失敗了。”
“應該?”
阿蒙笑著問道。
“應該是什麼意思。”
“討封的提問句是‘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隻有得到了‘像神’的回答,這個儀式才算是成功,相應的討封者就能飛升成為半神。”
“但是,爺爺當年的回答把這兩個選項都否定掉了……”
“他說它既不像人也不像神,這不完犢子了嗎。”
說著,顧時下意識地往屏風外麵瞄了一眼,但是現在的靈堂大廳裡一個人都沒有,他誰也沒看到。
“得到‘像神’的回答就能成就半神……真有意思。”
阿蒙倒是對這個新概念很好奇。
“那如果回答‘像人’呢?會怎麼樣?”
“這我也不大確定,我隻是在一些短視頻上看過相關的故事罷了。”
顧時回想了一下,說道。
“討封失敗的話,估計等待精怪的結局就是修為儘失,重新變回一隻普通的動物。”
“半神儀式失敗就隻是變回平凡?這倒是挺劃算的嘛。”
“這……劃算嗎?對於修煉的動物來說,要想達到可以衝擊半神的層次多少得修煉個上百年吧。一朝被打回原形,這代價算得上是all了。”
“嗬嗬,在我們那裡,儀式失敗通常就代表著失控與死亡。如果隻是變回平凡的話,那簡直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阿蒙輕笑了幾聲,隨後便提出了一個與顧時相反的觀點。
“你剛才說,當年黃鼬得到的回答是‘既不像人也不像神’,為什麼就能確定討封儀式一定是失敗的呢?”
“或許也有可能它成功了,但是成功地不徹底。”
“一個不完整的儀式,有幾率讓非凡者得到成功的晉升,而代價則是非凡者的精神會出現異常,也就是半瘋。”
“半瘋?”
阿蒙說出的名詞很有意思,介於瘋狂與清醒之間的狀態。
試問一下,“四外婆”的狀態正常嗎?
顧時覺得她看起來是很正常的,但是她身體裡那種汙染級彆的情緒就不正常了。
“‘四外婆’有可能是半瘋的狀態,你是想說這個嗎?”
“我隻是給你拓展一個全新的角度,不代表我的具體想法。”
又來了,每次說到關鍵問題的時候阿蒙就能給自己疊甲,用充滿謎語人意味的話語來搪塞自己……顧時聽著腦海中阿蒙輕佻的笑意,無奈地撇了撇嘴。
“那有沒有可能儀式是失敗了,但‘四外婆’後來又遭遇了什麼,保護她成功渡過了儀式失敗的負麵狀態,最後還成就了半神的呢?”
“這個也不是沒有可能。”
顧時也追著提出了自己的一個新看法,阿蒙倒是來者不拒,自己說啥他就認同啥。
“部分途徑的高序列乃至神明,的確能夠幫助瀕臨失控的非凡者擺脫那種狀態,運氣好一點的話進一步成為半神也不是特例。”
“就比如說,在本序列晉升無望的情況下,非凡者可以強行轉移到其他的序列途徑,沒準就能有奇效發生。”
“但就像我說的,失敗的儀式會招致瘋狂,強行轉移到不相鄰的途徑也會如此。”
“要麼就是失控,生不如死;要麼就是半瘋,精神失常,變得神神叨叨,瘋瘋癲癲,或是舉止錯亂,行為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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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舉例說明的樣子不像是在說“四外婆”,反而有點像是在恐嚇顧時。
“感覺你又很了解的樣子,你見過?”
“非凡者的世界本身就伴隨著瘋狂與死亡,不用見過多少就能夠了解。”
“不過嘛,我確實是見過不少。”
刹那間,顧時的眼前便先後出現了兩幅不同的場麵。
一個是衝天的血紅色背景下,一位渾身浴血的男人站在屍山血海之上,披著件深紅色的長袍,長袍下隱約可以看見片片長著鐵鏽的鎧甲鱗殼與絲絲宛如尖刺一般的紅色毛發。他的麵龐很是模糊,隻能看見鐵黑色眼眸被閃著血光的長發遮蓋著,溢出藏不住的嗜血與殘忍。
另一個則是在一座幽暗破敗的古堡深處,一張不知道矗立了多少歲月的石椅上,蠕動著一團模糊不清的物體。那團東西像是由許多條透明的蟲子組成,簇擁著核心處的一個普通的橡皮麵具,不斷地來回爬行,翻滾,沉靜而詭異。
這兩幅圖景在顧時眼前隻閃過了一瞬間,他便覺得有什麼可怕的東西盯上了他,壓抑著他喘不過氣,皮膚下傳來止不住的瘙癢,血液像是在他的臉部彙聚,鼻腔與眼窩同時傳來熱乎乎的漲痛感。連同大腦都短暫地失聯了一會兒,好久才從那種宕機的狀態裡回轉過來。
“怎麼樣,這才是真正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