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確認仙家的靈體徹底消亡後,呂洞賓才將純陽劍收回了劍鞘之中,全身上下不斷在散發的浩然正氣也收攏了起來,慢慢回調自身的法力。
祂的這個狀態並不能維持太久,很快就必須重新返回洞天才能穩定住自己的狀態,要是還繼續保持著高強度的法力調動,那剩下的時間隻會大大縮短。
仙家的肉體因為靈體的消散徹底崩潰,像一團爛肉一樣倒在祂身前,慢慢地分解,化作血水,最後在空氣中快速蒸發。
“如此一來,怨仇休止……”
呂洞賓歎了口氣,他站在原地凝視著仙家緩慢消減的身軀,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呂上仙!”
忽然,“四外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呂洞賓微微偏頭,用側眼向後看去。
“四外婆”的身體已經恢複了人形,臉上因為暫時變成不完全神話生物而產生的絨毛還沒有完全褪去,但依然可以看出麵色下的紅潤。
她用搬運之術架著靈體蘇醒後還有些疲憊的呂佑生,很欣然地朝祂這裡奔來。
呂洞賓伸手示意他們停在幾步外,看樣子是不想讓呂佑生靠近過來。
“吾之力威,於彼之靈皆有所傷,切勿依近。”
“四外婆”聽到呂洞賓的話,立刻就止住了腳步,還停下了呂佑生向前飄動地身體,剛好就離呂洞賓隻有七步距離。
呂洞賓點了點頭,看向呂佑生。
由於不知從何處獲得了充足的生機與情感,呂佑生先前得以從仙家的魔障中走出,甚至以此奪取了部分仙家對夢境的控製權,直接協助了呂洞賓完成對仙家的誅殺。
現在的呂佑生,看起來仍然有些虛弱,一直在輕微地喘息。
不過這也不難理解,畢竟他才從噩夢中蘇醒,還在與仙家的控製權奪取中與之抗衡了那麼久,對他這樣一個僅僅是靈體的存在而言,已經是難以想象的消耗了。
呂佑生現在還能保持靈體的基本形態,沒有因此消散,很大程度上便是依靠著他自身的意誌。當然,夢境世界對靈體的維護作用也是關鍵的一點。
緩過神來後的呂佑生看見呂洞賓一直觀察著自己的目光,看著那張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臉,他頗有些惶恐。
“晚輩……見過呂祖。”
呂佑生想要給呂洞賓行個禮,但因為他現在還被搬運之術的力量包裹著,身體做不出什麼大動作來。
不過呂洞賓也沒有打算讓他給自己行禮,祂抬手製止道。
“不必多禮。”
“汝既為吾之後代,則天生地命皆應得吾之庇佑。此番誅邪除惡,汝功實不可沒。”
“況且,汝與吾之化身南山以友相稱,若行此禮,則羞煞我也。”
看得出來,呂洞賓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說服呂佑生不要太過拘謹,但是祂麵無表情地說出這一番話來,反而更加讓人尷尬。
或許在曾經,呂洞賓的確善於用幽默的話語來緩解氣氛,但是現在,祂那膨脹的靈性似乎並不允許這麼做了。
呂佑生雖然聽得有些稀裡糊塗,但他還是理解了呂洞賓的意思,便沒有堅持想要行禮。
一旁的“四外婆”見這祖代二人算是正式見過之後,才敢走上來,收回了施加在呂佑生身上的搬運之術,轉而用自己的身體架著他。
呂佑生的身體恢複了自由活動,他微笑著向“四外婆”表達了感謝。
隨後,他的目光投向了呂洞賓身前的仙家殘軀。
看著那一攤正在糜爛的肉團,過去的種種記憶快速在呂佑生眼前閃回。僥幸,欣喜,激動,惆悵……各種情緒從心裡深處的水潭中冒出了水泡,觸動著呂佑生曆經幾十載堅持的滄桑心壁。
“呂祖爺,仙家真的……已經死去了嗎?”
呂洞賓沒有開口說話,用平靜的點頭回複著呂佑生的提問。
“那,那詛咒……那糾纏在我的親人身上詛咒,也一並消失了對嗎?”
呂洞賓又一點頭。仙家死去,祂的詛咒也就失去了來源,即使還有些殘留,但隻要呂洞賓對所有的呂佑生親屬進行一遍祝福,這最後的擔憂也就可以隨風飄散了。
“我們的努力,大家的犧牲,真的沒有白費……”
“仙家終於死了,謝正義沒有白死,我們幾十年來的痛苦守密也沒有做無用功……”
“我們做到了對嗎,我們真的成功了是嗎……!”
呂佑生說著說著,話語中便開始抽泣了起來,即使他現在沒辦法流出眼淚,但那滿溢的悲傷無需載體,便可逸散到環境中,足以感染任何人的心。
“四外婆”也是聽得頻頻點頭,她自然為呂佑生而高興歡喜。
隻是,她忽然想到了被仙家吞噬的顧時,就算對方的身上發生了奇異的遭遇,可對呂佑生來說,顧時還是他的孫子。現在顧時被仙家吃掉了,呂佑生貌似還是不知道的樣子,那她究竟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他呢?
“四外婆”糾結地看了一眼呂佑生,她認為這種事情不應該瞞著恩公,但是說出來對他的打擊也絕對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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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她隻好看向呂洞賓,試圖從這位上仙的目光中得到些許啟示。
呂洞賓和她發生了短暫的目光接觸,但“四外婆”還沒有從祂的眼神中看出任何意味來,對方就轉開了視線。
她急得一時擠眉弄眼,但呂洞賓還是旁若無睹。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用精神控製裡的衍生能力對呂洞賓發起溝通時,她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了仙家那癱散的肉體中,有什麼東西正在蠕動地站起來。
她連忙用搬運之術再次護住了呂佑生,同時雙手附上詛咒,一邊警惕地盯著仙家殘軀,一邊對呂洞賓喊道。
“恩公當心!上仙快看那團肉泥!”
“四外婆”的叫喊頓時吸引了呂佑生和呂洞賓的注意力,他們一齊朝仙家的殘軀看去,的確看到了那團正在蠕動的物體。
呂洞賓皺了皺眉,伸手摸上純陽劍的劍柄,往前邁了一步。
但隨即,祂好像就發現了什麼,有些意外地放下了手。
“四外婆”還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呂洞賓忽然放棄了進攻姿態,就見那團蠕動肉泥之下忽地被撐破開來。
碎散的肉屑帶著血水飛濺向四周,完成晉升後,靈體重新凝聚成形的顧時好不容易才從仙家的體內掙脫出來。
他的身體上沾滿了仙家的殘餘血肉,雖然它們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但是附著在身上還是很惡心。
“真是無語了家人們,這下頭仙家怎麼死了還那麼惡心。”
顧時一邊吐槽著,一邊理了理雜亂的衣服——要知道,他現在可還穿著那身喪服。
然後,他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就伸手摸進口袋裡,從裡麵掏出了一枚單片眼鏡,正正地戴到了右眼上。
他剛把單片眼鏡戴好,就聽見身前傳來了“四外婆”大呼小叫的聲音。
“阿時?你害妹死呐!”
顧時抬頭向前看去,就看見呂洞賓,“四外婆”還有爺爺三人正整整齊齊地站在他麵前。
“阿時……?”
呂佑生有些詫異地低頭看了一臉震驚的“四外婆”一眼,又轉頭看向站在仙家殘軀中央,滿身血汙的顧時。
“你是阿時?”
“你怎麼會在這裡?”
顧時尷尬地舉手向爺爺揮了揮,打了個招呼。
“呃,好久不見啊爺爺……啊哈哈,你終於醒了呀。”
“你知道仙家的事情了?你是怎麼知道的……不對,你怎麼會從那裡鑽出來?這個夢裡隻有靈魂可以進來,難道阿時你也……!”
聽到爺爺越來越驚悚的猜測,顧時連忙插嘴打斷了他。
“沒有沒有,爺爺我沒死呢……雖然說剛才差點就要死了,但是最後還是沒死成。”
呂佑生聽得雲裡霧裡,他開始有些懷疑這究竟是不是真實發生的事,還是他死亡後意識最後做的一場夢。怎麼他醒來之後,各種令人驚訝的事件一個接一個地發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