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一直在哭,朱祁鎮卻沒了耐性,撂下一句“朕去忙了。”便揚長而去。
他一走,孫氏也不哭了。
呆坐許久,最終氣苦道“鎮兒他變了。”
女孩兒則尷尬到了極點,同時也有些惴惴不安,訥訥道“娘娘,奴婢給您丟臉了。”
“算了,這不怪你。”孫氏歎了口氣,“你且退下吧,本宮要一個人靜靜。”
“是,奴婢告退。”女孩兒鬆了口氣,盈盈一禮,退出大殿。
孫氏怔怔出神,儘管她無法接受,但也明白兒子遠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強行乾預隻會自食惡果。
讓她尤為心寒的是,兒子隱隱透露出的狠辣。
孫氏有種錯覺,她若執迷不悟,兒子甚至會做出大逆之舉。
她的心氣兒一下子跌落穀底,輕聲呢喃“罷了,國政不插手也就是了,但這後宮,以後得我說了算;
老太婆沒兩年好活了,後宮以外我不管,後宮以內誰也彆想跟我爭!”
~
小院。
李青坐在樹蔭下,一手捧《資治通鑒》,一手捧茶,悠哉遊哉。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李青現在越來越體會到讀史的重要性,裡麵記載的很多事情,即便放在大明,都有跡可循,甚至,這麼多年過去,仿佛什麼都沒改變。
一直在走老路……
李青不禁想起,昔年和姚廣孝討論大明國運。
自秦以後,曆代王朝國祚不超三百年!
事實上,莫說三百年,兩百年都夠嗆。
漢朝國祚四百餘年,但中間被攔腰斬斷,並不能算是整體延續,唐又分前唐後唐,而後唐皇權對地方上的約束一落千丈,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能算是大一統王朝。
然後是兩宋……
王朝國祚不超三百年,已經很客氣了。
事實上,都是前幾任皇帝之後,王朝便開始走下坡路。
“大明能打破這個魔咒嗎?”李青並無十足把握,外部的矛盾並不可怕,迄今為止,大明仍是世界上最強的國家,沒有之一。
但王朝的解體,和強大與否並沒有直接關係,因為矛盾大多來自內部。
可以說,要是內部一直不出亂子,那現在仍是大秦。
自秦皇六合一統後,華夏就真正意義上屹立在世界之巔,外部力量根本破壞不了它。
李青合上史書,輕歎道“說到底,還是人心不足啊……”
…
平靜的時光過得很快,轉眼,又到了冬季。
宣府近萬精兵趕赴京師,在京營駐紮下來,朱祁鎮常去演武,以行動表示自己親武。
文官集團反應並不強烈,主要是現在鎮守軍隊的大臣,都出自文官集團,皇帝親武也沒什麼。
更重要的是,現在戰事少了。
塞外草原在朱棣的窮追猛打,朱瞻基的勢力分化之下,不足以對大明構成威脅,都是在窩裡鬥,大明戰事極少。
在這種情況下,武將根本支棱不起來。
而勳貴,則早已摒棄了軍武生涯,不是想著做生意發財,就是享受祖輩帶給他們的福蔭,縱享榮華富貴。
雖然頂著爵位,但和洪武時期,永樂前期,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李青倒是想拉勳貴一把,但他們實在不爭氣。
舒坦日子過久了,人總會出現惰性。
現在的大明,不是徐達、常遇春、李文忠那個年代,在這種盛世繁榮背景下,很難再造就出他們那樣的帥才。
李青思來想去,也就隻有一個群體了。
——太監!
~
北平冬日的雪,一下起來,沒完沒了。
今日李青拖延症又犯了,在一次次‘馬上就起’的拖延下,成功耽誤了早朝時間。
轉念一想,反正都耽誤了,不如再睡個回籠覺。
於是乎,再醒來時已是半晌午了。
雪停了,太陽散發著柔和的光暈,卻加劇了寒意,入眼白茫茫一片,在白雪的烘托下,視野格外好。
“嗯哼~”李青舒展四肢,滿臉欣然。
懶腰過後,李青拿起屋簷下的鐵鍬開始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