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
於謙屏息凝神,腦海中斟酌著措辭,為今日的‘大戰’做準備。
瞥了眼不遠處的王直,後者微微點頭,表示鼎力相助。
於謙籲了口氣,想想還是不放心,回頭越過人群,瞅了李青一眼。
卻發現李青跟沒事兒人似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難道今日不是皇上頒布國策的日子?於謙有些納悶兒,但又覺得不像,畢竟李青都來上朝了。
永青侯真是有一顆大心臟啊……於謙苦笑,不過,受李青影響,他也不那麼緊張了。
半刻鐘後,朱祁鎮踏進大殿。
群臣參拜,山呼萬歲。
君臣大禮過後,群臣各自回班,等著皇上問話,然後彙報工作。
他們並沒察覺到,今日和往常有什麼不一樣。
朱祁鎮沒有問出那句“眾卿可有本奏。”而是直接道“王愛卿。”
王巹、王驥、王佐、王質……一眾大佬麵麵相覷,也不知皇帝叫的是誰,索性都站了出來。
朱祁鎮補充道“王巹愛卿,上前答話。”
聞言,其他姓王的大佬訕訕回班,王巹上前,拱手道“皇上有何示下?”
“昔年三寶太監下西洋的寶船,如今如何了?”朱祁鎮問。
王巹完全沒想到小皇帝會問這個,想了好一會兒,才回道“寶船年久失修,基本上不能下水了。”
朱祁鎮一臉惋惜,歎道“這些寶船可是為大明立下過汗馬功勞啊,如今竟是連水都下不了了。”
頓了下,朗聲道“王愛卿,朕命你立即調集人手,三個月內,將這些寶船修好,不但能下水,還得經得起海浪。”
“是…啊?”王巹一怔,“皇上這是…何意?”
群臣麵色微變,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皇上不是要……
“朕要重啟海洋貿易。”朱祁鎮說。
刷——!
百官同時望向朱祁鎮,心中震驚,臉色難看。
果然,小皇帝到底還是想重啟海洋貿易。
他們不是沒想過,有一天會出現這種情況,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才多久啊?
正統五年,他們還春風得意,呼風喚雨,短短兩年時間,先是保舉製被廢,後又撤回鎮守大臣,文官集團的權勢大幅度縮水。
現在更是要重開朝廷貿易,這對他們來說,簡直是從天堂墮入地獄。
不能再讓了!
這是所有文臣的心聲。
甚至許多武官、勳貴都不讚同,他們也在暗戳戳地進行海洋貿易。
雖說朝廷明令禁止官員進行海洋貿易,但對京官兒來說,這隻是為他們加速斂財的手段罷了。
當然,他們自己是不露麵的,都是在背後掌控,賺的盆滿缽滿。
刑部都給事中率先出班,“官不與民爭利,皇上坐擁四海,如今國庫充盈,又何須在意這點小錢?”
“臣附議!”戶部都給事中附和。
於謙掃了一眼昔日陣營的官員,卻無一人敢跟他對視,紛紛避開他的目光。
事關自身利益,他們自不會上趕著無私奉獻。
於謙無奈,隻好親自上陣,哼道“小錢?
太宗南征交趾、北伐蒙古、通運河、遷都順天、編撰永樂大典……哪樣花的錢少了?
如此豐功偉績,靠的是什麼?”
於謙一上場,兩個都給事中立即啞火,訕訕回班。
兵對兵,將對將,眼下已經不是他們能插嘴的了。
朝堂上的眾大佬暗自皺眉,心裡一邊罵著於謙的祖宗八輩兒,一邊思慮著對策。
戶部侍郎王佐正想著應對之法,突然被自家尚書暗地裡踹了一腳,一個趔趄,閃出人群。
王佐舔了舔嘴唇,出班的身子不好返回,於是反駁道“太宗下西洋,是為傳播大明文化,宣揚大明國威,是千古流芳的佳話,也是大大的功績;
怎麼到於侍郎嘴裡,就成做生意了呢?”
吏部尚書王直當即出班,力挺於謙,“王侍郎何故顧左右而言他?
我們現在談的是海洋貿易的利潤,請你不要東拉西扯。”
王佐一滯,悻悻道“現在我大明繁榮昌盛,國泰民安,賦稅更是蹭蹭上漲,洪武年間年稅不過三千五百萬石,如今足有五千萬石以上,何須再與民爭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