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看著他那滿是溝壑的蒼老麵龐,不禁想起永樂十九年,那個登進士第的瘦高個兒。
多快啊……
“先生去吧,”於謙再次勸說,“彆在我這兒浪費時間了,就……到這兒吧。”
他知道先生時間有很多,但,要做的事也有很多。
李青沉默了許久,才說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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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錢塘,李青又去看了藍玉,看了李景隆,最後打著皇帝的名義,去看了老朱……
忙完這些,才回到永青侯府,繼續寫著他的大明日記。
時間過的很快,眨眼進入冬月,金陵飄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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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皇宮。
朱見深立於殿門前,望著漫天大雪怔怔出神,懷恩給他披上明黃色大氅,彎著腰,侍候在一旁,內殿傳來萬餅條的聲音……
“皇上,不進去嗎?”
朱見深輕輕搖頭,“準備妥當了吧?”
“是!”
“嗯……”朱見深忽然抬高嗓門“什麼?乾清宮遭了災?”
“是,大門突然毫無征兆地傾倒,好懸沒砸著人。”懷恩也大著聲回稟,“奴婢親自去看了,卻並非質量問題,著實……蹊蹺。”
萬餅條的聲音為之一靜,少頃,以周太後為首,皇後、妃嬪幾個老牌友走了出來。
“生了何事啊?”周太後問。
朱見深道“母後,乾清宮遭了……門災。”
“好端端的怎麼遭了門災?”周太後自那次後,愈發迷信起來,離過年也沒多久了,趕在這個時候遭災,她覺得很不吉利。
轉眼看了懷恩,卻發現他欲言又止,一副想言不敢言的模樣,頓時撂了臉子。
冷聲道“內中詳情究竟如何,還不快從實說來,膽敢欺瞞皇上,定要你好看!”
“奴婢不敢。”懷恩忙下跪求饒,一個勁兒瞅朱見深,就是不說。
周太後見狀,明白兒子是有什麼事瞞著自己,她不好明著問,隻是以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朱見深幽幽一歎“許是……上天示警吧!”
聞聽此言,周太後臉色倏地一變,皇後、宸妃幾女也上了心。
“上天為何示警?”周太後眉頭微蹙,兒子既這般說,代表著他已經不想隱瞞,她當然要問個清楚。
皇後幾人也看向朱見深,麵上緊張,實則好奇。
“皇上……您就說了吧。”懷恩也添了把火,“這可是我大明朝的大喜事啊!”
朱見深糾結片刻,歎息點頭“母後,朕其實……有個兒子在宮外,今已六歲末。”
聽到這話,周太後驚愕,皇後神情複雜,宸妃幾女亦是五味雜陳。
好半晌,周太後率先反應過來,道“既如此,那便速速接進宮吧!想來,乾清宮門災便是上天給皇上明示了,亡羊補牢,未為遲也。”
皇後收拾好心情,點頭道“母後說的是呢。”
宸妃摸了摸自己小腹,有些患得患失,這個月葵水已經晚了三天還沒來,萬一自己懷了呢?
但眼下這情況,不允許她來反對,便也跟著附和了句。
朱見深從善如流,道“接進來容易,不過,這事兒百官並不知情,有些麻煩……”
“沒什麼麻煩的,直接下詔就是了。”周太後道,“選個日子,當著他們的麵接進來……”
頓了下,“孩子在哪兒?”
“在羊房夾道的安樂堂,”朱見深道,“母後想見的話,朕帶你去。”
周太後點頭“也好!”
…
半個時辰後,龍輦、鳳輿齊出動,大內侍衛儘出,司禮監掌印太監,禦馬監掌印太監……隨行無算,浩浩蕩蕩地出了皇宮大門。
如此壯觀且反常的大動作,很快,就引起了大轟動……
神經極度緊張的群臣,唯恐皇帝再搞什麼幺蛾子,立即高度關注,遣下人打聽情況……
短短一個時辰,羊房夾道的安樂堂胡同,幾乎成了群臣的打卡地。
奈何,裡三層,外三層的廠衛,將整條胡同圍的水泄不通,他們近不得前。
不過,在懷恩的安排下,有碎嘴子的廠衛,將內情捅了出來。
群臣得知後,頓時精神大振,他們立即敏銳捕捉到了重點。
大明可能要立太子了!
曆朝曆代,皆有爭國本、促請立國本的戲碼,究其原因便是有了儲君,臣子便能提前布局,以延長自己政治生命。
所以,群臣對儲君向來是擁立的,迫切的,於他們而言,越早立下儲君,對他們越有利。
遠遠望著安樂堂,他們眸光炙熱……
安樂堂內。
隨著皇帝、太後、皇後的到來,不算小的院子人滿為患。
李姑娘是開心的,也是惶恐的,小孩亦是如此,滿滿的陌生麵孔,以及無數人的熾熱目光,讓他無所適從。
這些人一臉善意的笑,討好的笑,恭敬的笑……每個人都很好,好的有些不真實……
母子倆很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