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兒王守仁來了。”唐伯虎迎上前,道,“他白天忙,說等傍晚過來。”
“嗯,好!”李青欣喜,他隨手關上門並拴上,眼下才申時末,保不齊還會有人來求畫。
“酒菜可有準備?”李青問。
“都準備好了。”唐伯虎含笑點頭,道,“我與伯安相處不多,卻能感覺的出他很不一般,未來定是國之棟梁般的人物,他這樣的人才適合走仕途!”
“是啊!”李青笑道,“不過,你也不差,世間路千萬條,你們的路不同,卻都會有番大作為。”
唐伯虎詫異道“聽先生這意思,我們不日就要離開京師了?”
“嗯,之前判斷有些失誤,這幾天我出去逛,發現你的名氣已然打響,沒必要再耗下去了。”李青道,“海外那邊在當初去南昌時,就開始造勢了,這會兒估摸著也差不多了,回金陵後,我去趟遠門,回來咱們就轉戰海外。”
頓了下,他道“這一去,最起碼也要數年,甚至會更久。”
“我有心理準備。”唐伯虎淡笑道,“如今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去哪兒都一樣,隻要先生你彆撇下我一人就行,總得有個說話的人不是?”
“放心,絕對不拋下你。”李青好笑點頭。
…
暮色漸濃,
‘鐺鐺鐺……’
“伯虎兄,先生,你們在家嗎?”
“是小雲。”李青眸光一亮,起身來到院門,取下木栓開門。
多年不見,王守仁更成熟了,氣質愈發內斂,整個人顯得十分穩重。
再見到李青,王守仁有些激動,“先生,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李青輕笑道,“快進來。”
“嗯…。”王守仁走進來,李青重新拴上門,與他一起往客堂走,“不是說傍晚來嘛,這天都黑了。”
“嗨,彆提了。”王守仁苦笑,“太子可難伺候了,我使儘渾身解數,才得以脫身。”
來到客堂,唐伯虎已備好杯筷,三人落座,李青斟酒。
‘叮!’
碰杯,共飲。
酒水下肚,話匣子才打開。
“先生這次回來,是為了了解太子成長境況是吧?”王守仁問。
李青臉上一熱,訕訕道“也不全是,一方麵是為伯虎養名,另一方麵是多年不見,想來看看你,太子成長境況隻是捎帶手的事……太子如何?”
“……”王守仁好笑,道“好消息,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又來?”李青黑著臉,“先聽壞消息!”
“壞消息,他不怎麼聽我的引導。”王守仁說。
李青頓時心涼半截兒,這豈不是說,朱厚照依舊是那個朱厚照?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他也不怎麼聽那一群文官們的引導,包括但不局限於楊廷和,內閣三學士,六部六尚書……”
王守仁道“太子玩樂無形,行事不拘一格,然,他是有想法的,遠沒有表現出的那般胡鬨。明辨是非,聰穎果敢這些都是他的長處,此外,他還有著一顆進取心,這一點難能可貴。”
王守仁正色道
“皇上仁厚,治國理念保守,眼下當然是極好,可一成不變終究不妥,因為大明在變,尤其是當下這個節點!”
“當下不挺好的嘛。”唐伯虎提起酒壺,為二人斟酒,順口插了句。
“是挺好,可固有的模式已不適應當下的大明了。”王守仁道,“太祖立國,太宗夯實基礎,繼之仁宣二帝,大明的框架正式定下,尤其是宣宗,在他的經營下,大明政治權力架構徹底完善;
六部領實事,內閣票擬,司禮監批紅,地方上,巡府、巡察禦史……”
王守仁道“在宣宗的努力下,大明權力組成十分健康,正統一朝……雖沒釀成大禍,卻衝擊到了權力架構平衡,直至先帝,才得以扳回局麵,然,不說太祖、太宗,較之宣宗仍有所回落;
當今皇上仁厚守成,好處是四海承平,國泰民安;壞處是權力組成再次失衡。”
唐伯虎不懂廟堂格局,完全參與不了討論,便舉杯勸酒。
又幾杯酒下肚,李青沉吟道
“如今內閣勢大,三學士人品、能力,如何?”
“能力很好,人品……也尚可。”王守仁笑道,“李公善謀,劉公善斷,謝公善辯;有人將這三人性格、能力編成一句話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
接著,他收起笑意,“當初閣部相爭,看似沒分出勝負,實則內閣大獲全勝;
當初六部一句內閣可居相位乎?
在皇上的偏幫下,倒真有可居相位的意味。”王守仁道,“尤其是這幾年,隨著影響力的逐漸拔高,內閣儼然立於六部之上!”
李青眉頭微皺,問“皇帝就沒有補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