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慌了。
按照流程,這會兒應該奏樂了,可這節骨眼兒……還能奏樂嗎?
可不奏樂,萬一惹得皇帝不悅,又成了他的責任。
這可咋個辦啊……劉瑾心急如焚,忙小跑到遠處王華身邊,央求道,“王大人,你幫咱家拿個主意吧。”
其實,劉瑾是想讓王華幫他背鍋。
王華謙謙君子,卻並非蠢人,他自然看得出來劉瑾目的,然,他到底是禮部的官員,宮廷禮樂這方麵卻歸禮部管。
“彆急著奏樂,先看看情況再說。”
“哎,好,多謝王大人指教。”劉瑾心裡有了譜,放鬆下來,看向席間……
這會兒,諸藩王群情洶湧,仗著法不責眾,吵吵叭火。
朱厚照到底年輕,見這群人如此過分,當即下場開噴,他說話就肆無忌憚多了,直接開罵……
那叫一個難聽……
諸藩王更怒,都是一個祖宗,你竟敢如此?
於是,紛紛讓朱佑樘給個說法!
好好的宴會弄成這樣,朱佑樘也有些震怒,他知道不會順利,可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皇家的臉都丟儘了。
“住口,統統住口!”
“太子如此辱沒老臣,請皇上給個說法。”老藩王豁出去了,甚至奢望著皇帝能收回成命,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說法,你要什麼說法?”朱厚照冷笑,“甘願出一百萬兩銀子,都不肯交稅,足見你兼並土地之多,嗬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敢違抗皇命不成?”
“我等亦是太祖子孫!”老藩王據理力爭,諸藩王紛紛開口相助。
朱厚照暴跳如雷,道“父皇,他們如此目無君上,該當如何?”
“好了,都住口!”朱佑樘憤然一拍桌子,他猛地起身,正欲發火,卻突然感到天旋地轉,接著,直挺挺向後倒下。
朱厚照眼疾手快,忙一把扶住父皇,一邊的貼身太監也慌忙幫扶,尖聲道
“太醫,快傳太醫……”
他的尖叫聲如一聲驚雷,瞬間,就蓋過了所有人,緊接著,再無一人說話,宴席靜得可怕,落針可聞。
“父皇,父皇你快醒醒啊……”朱厚照徹底慌了手腳,聲音發顫,一股陰霾湧上心頭,隻覺天都要塌了。
有這種感覺的不隻是他,還有諸藩王。
這下,他們都冷靜下來了,不僅情緒上冷靜,血液都涼了。
皇帝要是真有個好歹,那他們這些人……焉能好過!
“來人呐,快來人呐……”劉瑾最先響應,一邊大喊,一邊飛速趕往太醫院。
頃刻間,奉天殿廣場亂成了一鍋粥。
王華亦是驚懼,皇上之前就昏倒過一次,這還沒多久就又來一次,怕是……天命將近了啊!
一眾藩王也麻了爪,再無人敢說什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話了,現在隻求皇帝能安然無恙,至於田賦……他們也認了。
人總是在無退路之時,才會想著後悔,若非弘治昏倒,他們定還要據理力爭。
現在後悔了,卻為時已晚。
…
不多時,太醫匆匆趕來,眾人忙讓開一條路,繼而,巴巴望著他。
隻見太醫低眉,垂目……少頃,麵色難看至極。
眾人不禁心裡打了個突,亦跟著變了臉色。
“我父皇如何了?”朱厚照如即將發瘋的凶獸,嚇得太醫根本不敢言明實情。
“太子殿下,先把皇上請回殿中吧。”
“好好。”朱厚照已是六神無主,他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愣是一個人把父皇背到了龍輦上,“快快,去乾清宮。”
接著,扭過頭,吼道“滾,都滾!”
諸王屁也不敢放,朝龍輦行了個禮,便惴惴不安地離去了……
劉瑾眼睜睜地看著龍輦離去,卻沒有跟上前,他不是不想顯擺一下自己請太醫的功勞,而是當下還有事要處理呢。
同時,心裡也泛起了合計。
去年太皇太後殯天,今年皇上又……若真天崩地裂,太子登基……那那那……那爺們兒的機會豈不就來了?
他突然發覺自己的春天要到了。
不由得,他腰杆挺了起來,說話也有了氣勢。
“快,把東西收了,趕緊騰出地方來……”
王華遲疑片刻,快步跟上龍輦,準確說,是追上朱厚照。
“殿下,此事是否通知百官?”
朱厚照一臉茫然,全然沒了主心骨,訥訥道,“你覺得呢?”
“臣……”王華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道,“如此大事,無法隱瞞,也隱瞞不了,還是當通知群臣才是。”
“那就通知吧。”朱厚照訥訥點頭,魂不守舍。
他知道,父皇怕是真要離自己而去了。
這一刻,他整個人都是懵的,再無往日一絲聰明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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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