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
“這就是戰場嗎……”朱厚照喃喃。
儘管尚且遙遠,儘管隔著大霧,可那萬馬奔騰,喊殺漫天的嘶喊卻聽得真切。
朱厚照隻覺身體裡的血液在沸騰,在燃燒,精神的高度緊張,神經如發條般繃緊,讓他不自禁的戰栗起來。
蒼涼的戰場,濕涼的霧氣,奔騰的戰馬……讓他處於一種本能的畏懼,卻又十分亢奮的狀態。
朱厚照一身甲胄,抽出馬鞍上的寶刀,他俊麵通紅,脖子青筋鼓起,眼神堅毅又狂熱,猛吸一口涼氣,道
“傳令……”
“大帥,這大霧的天兒,無法全部統籌調動啊!”參將劉祿、遊擊將軍江彬,一左一右攔住他,二人滿臉驚懼,臉上肌肉都在跳動。
其實他們是怕皇帝一股腦整個推進,陷入沒有退路的境地。
朱厚照隻是笑了笑,頷首道
“江遊擊,你領騎兵先去牽製一下,不要陷入膠著狀態,要保證隨時可以抽身而退的情況下,將韃子主力引過來,記著,臨近我軍戰營時要及時散開,以防誤傷。
韃子戰鬥持續了數日,戰馬體力定有損耗,你完全可以突然加速甩開他們,不過,時機要拿捏到位。”
“臣遵旨。”江彬領命,匆匆點兵去了。
“劉參將!”
“臣在。”
朱厚照冷靜的說“盾牌兵結拒馬陣掩護,弓箭手緊隨其後,待韃子軍臨近,十個呼吸間必須放完整壺箭矢,並急速撤退,弓箭手撤退後,盾牌兵保持陣型有序後移,大炮要放在居中向前的位置,周圍以步兵方陣掩護……”
正德皇帝金口玉言,威武大將軍卻百無禁忌,在王勳出兵的次日,威武大將軍便點齊八千人馬出了城。
隻不過由於攜帶大炮的緣故,他的行軍速度快不起來,故在今日才抵達戰場前來支援王勳。
說起來,王勳真的冤枉朱厚照了,朱厚照從始至終,就沒打算犧牲掉王勳,以及八千明軍將士。
“臣遵旨。”劉祿重重一拱手,凝重道“大帥,您可千萬不能衝鋒陷陣啊!”
“朕……”
“請您以威武大將軍的身份允諾!”劉祿可是眼睜睜看著皇帝前腳答應王總兵,後腳便以威武大將軍的名義點兵點將,哪裡還會上當受騙。
朱厚照噎了下,心情極為不爽,可見劉參將一臉決絕,再想想自己若真有個閃失,對明軍的打擊……
“好,本帥答應你,非是萬不得已,本帥絕不衝鋒陷陣!”朱厚照沉聲道,神情罕見的認真。
劉祿緩緩點頭,凝望了皇帝一眼,一抱拳,匆匆去了。
他不知道皇帝哪來的勇氣,可他知道,這一次自己很可能要交代在這裡了,隻希望萬一兵敗皇帝能及時回城,讓自己不要白死才好。
接著,在劉祿的調度下,明軍開始按照朱厚照的計劃部署,同時,江彬集結千餘騎兵,朝著遠處的喊殺聲衝去……
~
昨夜王勳沒怎麼睡,
韃靼小王子也沒睡好,天剛灰蒙蒙他就起了,準備一鼓作氣拿下!
明軍的頑抗超出他的想象,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韃靼小王子望著迷霧深處冷笑道“這一次,不會再有任何意外……”
“殺……!”
忽聞後方馬蹄踏踏,喊殺震天,小王子臉上的笑意凝固,繼而麵色狂變,一個念頭不可遏製地升起——
不好,上當了!
可這念頭很快就又被壓下去了,前來支援的明軍不可能太多,無他,王勳已經出動近萬了,整個大同才多少守軍?
難道大同守軍瘋了,放著堅城不守,一股腦傾巢而出?
就算如此,也不過兩萬餘人,哪怕離大同最近的宣府前來支援,韃靼小王子依舊覺得——優勢在我!
真不是他自大,哪怕退十萬步來講,宣大兩鎮守軍都瘋了,傾巢而出來阻擊他,兵馬也不過五萬上下,
可他也是五萬兵馬,且清一色的都是騎兵,又是野戰,他沒道理憂懼。
明軍據城而守他頭疼,明軍出城而戰他就不怕了。
真若是那種情況,那自己也不用南下了,趁勢而為直接從宣大進入大明腹地一樣能達到戰略目的,搶哪兒不是搶?
北方是窮了點,可也隻是相對而言,仍足以讓他吃得滿嘴流油。
“娘的,一而再再而三,真當老子是泥捏的啊?”韃靼小王子怒極,當即下達作戰指令,準備讓來人有來無回。
王勳那一路人馬已是待宰羔羊,來人卻都是生力軍,且人數不明,小王子慎重起見,決定全力以赴。
大霧天無法打旗語,可韃子多以聲音傳達軍令,並未受到多大影響,從聽到動靜,再到廝殺一刻多鐘之後,小王子已然點起了近萬兵馬,他讓心腹大將繼續集結,便迫不及待地殺向來援的明軍。
然,他人剛到,就見明軍儘數撤退。
大霧彌漫,他隻看到一些馬屁股,還來不及預估兵力明軍便消失不見,小王子簡直要抓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