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年,二月春。
楊廷和辭官還鄉,朱厚熜給予了他極高的待遇,不僅給了豐厚的賞賜,還去了府上做君臣告彆……
這波,著實圈粉。
然,緊接著,自命不凡的少年人便發起了‘進攻’。
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展開……
甚至,群臣都沒意識到紛爭已經開始了……
這一日,彈劾壽寧侯、建昌伯的奏疏,擺上了禦書案,擺上朝堂。
侵占民田,魚肉百姓,豢養太監……種種惡劣行徑一下子統統曝光!
群臣對張皇後娘家人不爽不是一天兩天了,奈何,皇帝為了‘孝道’,一股腦全壓了下來,搞得群臣也無法上綱上線,畢竟,是他們逼得人家認娘……
今見皇帝如此,他們不僅不惱,反而覺得挺好。
若皇帝的搞事情隻是這般,那也沒必要反對,甚至反過來幫幫場子都可以。
群臣對外戚的厭惡,不亞於太監!
尤其壽寧侯、建昌伯這種惡名在外的外戚,對他們動手,不僅可以鞏固自己這個群體的利益,還能收獲名聲……
既然皇帝都不打算客氣了,他們自然不會客氣。
一時間,對張家兄弟的輿論聲討一下子爆裂開來,一發不可收拾……
朱厚熜趁熱打鐵,當即下達了一道影響深遠的旨意——
外戚非軍功不可封世襲爵位!
這一刀,直接斬斷了外戚勢大的可能。
群臣精神大振!
外戚、太監,素來是群臣的天敵,無他,權力是有限的,太監權力大一些,他們權力便小一些,這點,成化朝的汪直可作典型。
換之外戚,亦然。
皇帝先前砍掉了西廠、內廠,今又斬斷外戚勢大的可能,他們如何不喜?
想象中的紛爭並未隨著楊廷和離去展開,反而穩中向好,這讓他們放鬆的同時,也身心愉悅……
不過,朱厚熜卻是有著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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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皇後很快就聽說了自家兄弟遭彈劾一事,心下不爽的同時,也有些惴惴不安。
她知道,那群人強迫小皇帝認她做娘,跟她沒有丁點關係,完全是出於政治考量,以及基於對孝宗皇帝的推崇。
皇帝對張家動手,群臣是絕對會鼎力支持的,她是正宮皇太後不假,可再尊貴的皇太後,也無法直接插手朝政,更沒辦法以一己之力,單挑皇帝、大臣。
莫說兒子沒給她這個權力,真就是給了,她也沒辦法做到。
坤寧宮。
朱厚熜、張太後相對而坐。
簡單話了會兒家常之後,張氏直入正題
“熜兒,哀家聽說外臣彈劾壽寧侯、建昌伯多有不法,有這回事兒嗎?”
“有的!”朱厚熜坦然承認,保證道,“母後放心,朕會詳查,還兩位國舅一個公道。”
張氏臉上一熱,悻悻道“這有什麼好查的?壽寧侯、建昌伯什麼品性你當也知道,何須費這個事兒?不過是……欲加之罪罷了,哼,白眼狼。”
說話的同時,她目光灼灼的看著朱厚熜,指桑罵槐之意溢於言表。
朱厚熜神色不變,仿若一點沒察覺到,為難道“母後,這次的事鬨得挺大,朕……總得做做樣子吧?”
“你……”張氏胸腹起伏,強忍著發飆的衝動,道“熜兒,莫忘了,咱們才是一家人,便是壽寧侯、建昌伯真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也總歸是皇親國戚,今日他們敢彈劾二人,明日未必不敢彈劾……皇室宗親。”
“熜兒,你現在也是有皇後的人,母後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外戚就算壞一點,那也是忠心的,十分忠心,他們與皇家捆綁,自然跟皇帝一條心,你現在幫著外臣對付皇親國戚……終有一天會後悔。”
朱厚熜認真點頭“母後說的是。”
“那你怎麼想的?”
“做做樣子吧!”朱厚熜說。
“你……”張氏氣鬱,感情自己說了半天,小皇帝卻一句沒聽進去。
可皇帝若與外臣統一戰線,她還真不能如何。
無奈,她隻好放下身段打感情牌
“熜兒啊,你難道真要對你那兩個舅舅動手,背上不孝的罵名?”
娘都不是親的,娘舅又算得了什麼?哪怕是親娘舅,也終究不是朱家人,還背上不孝罵名……朱厚熜險些氣笑了。
無奈,眼下還不是攤牌的時候,朱厚熜隻得壓下不悅,輕笑道
“怎麼會呢,朕是什麼人彆人不了解,母後你也不了解?”
朱厚熜正色道“朕就是做做樣子,退一萬步講,真就是兩位國舅有不法之舉,朕也不會治罪!”
聞言,張氏麵色稍稍緩和,繼而追問道
“那關於外戚爵位非軍功不可世襲……?”
“不包括兩位國舅!”朱厚熜說。
這下,張氏終於放了心,同時,也覺得剛才自己過於冷臉相向了,忙緩和語氣,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