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縣。
桃花庵。
李青、唐伯虎走進來時,不由得都被眼前景象驚住了,驚愕之後,又都釋然。
釋然歸釋然,可屬實過於破敗了。滿院的雜草,無從下腳也就罷了,門窗破敗,屋頂塌陷,就連兩棵桃樹都因無人打理,被雜草吸走大量養分,變得奄奄一息,一如唐伯虎,行將枯木。
這根本住不了人。
二人麵麵相覷,一陣無言。
良久,
“要不,我們收拾一下吧?”唐伯虎說道,“隨便整一整,勉強能住人就成,反正也不住多久。”
“好。”李青點頭。
“這兩棵桃樹……”唐伯虎悵然一歎,苦澀道,“可惜了了。”
“未必可惜。”李青道,“除了草,施上肥,多半還能回春。”
“這樣麼,那就好,嗯,真好……”唐伯虎吸了口氣,緩步蹚進雜草中,走到客堂門前,輕輕一推。
“嘎吱吱,鐺……!”
木門向裡倒下,蕩起一陣灰氣,嗆得唐伯虎連連咳嗽。
李青走上前,輕輕拍他後背。
唐伯虎緩過氣,俯身拿衣袖擦了擦門檻,就勢坐下,輕聲說道,“先生,咱們不走了吧,就在這住下,哪也不再去了。”
“好。”
李青在他邊上坐了,望著兩棵桃樹,說,“明年桃花定是極美。”
“是嗎?嗯,是啊……”
唐伯虎憧憬想象,卻不敢奢望,也……不失望。
許久,
他輕輕道“先生,你……真不要緊嗎?”
“你是說……?”
“時間。”
李青嗬嗬笑道“這有何打緊?現階段,能做的我都做了,小皇帝遠比你想象的精明強乾,無妨的。”
“可你在朝廷的話,能做更多,做更好。”唐伯虎說。
“不見得,過猶不及,且那般容易讓皇帝喪失鬥誌,適當給其一些壓力,一定程度的挑戰性,對他也好。”李青安慰道,“就算沒有你,我這會兒也不會在朝廷,自第二次入朝,哪個皇帝我也沒有從頭帶到尾,彆覺得我是在遷就你,有你沒你,近幾年我也不會再入朝了。”
“真的?”
“當然!”李青頷首道,“首先,眼下的朝廷,我非不可或缺;其次,我也是人,也會累,也需要緩一緩,歇一歇。”
頓了下,“順便再看一看時下的大明,一直以來,我都隻著眼大局,卻鮮有去了解民情,就如咱們這一路,揚州,紹興,杭,州,一路遊玩下來,我才發現,原來大明變了這麼多,這麼好……”
“當然了,它肯定也有不好的一麵,需要人去發現,需要人去改變,這幾年我會多加關注這方麵。”李青笑著說,“忙中偷閒,我不是一次兩次了,與你無關。”
這話唐伯虎自然不全信,不過還是作釋然神情,問道“連遊玩都還操著心,真就不累嗎?”
“遊玩能累?”
唐伯虎怔了怔,驀然大笑道“也是啊,相比純粹的操勞,很輕鬆了。”
“可不嘛。”
…
兩人準備在桃花庵住下,可現階段桃花庵住不了人,於是就先去了附近一家小客棧暫住。
李青就近雇傭了一些個泥瓦匠,讓其簡單修繕一下房屋,不用多好,能住就成,但是要快。
他出價很高,效率自然也高,隻兩日功夫,雜草便徹底除儘,且還附帶將鬆軟的院子地麵給夯實了。
餘下的就是修繕房屋,好在房子並未整個塌了,主體還在,隻修繕屋頂,花不了多少時間,不用十日便能完工……
這期間,唐伯虎去祭拜了父母,給妻兒燒了紙,還去了昔日好友祝枝山的墳頭祭拜。
昔年吳中四大才子,時常聚在一起談天說地,把酒言歡,可後來唐伯虎失利,陷入科舉舞弊風波,被朝廷剝奪了科舉入仕的資格,另兩位就漸行漸遠了。
也隻有祝枝山,沒有因此與他斷絕聯係,還在最危難的時候拉了他一把。
唐伯虎一直記著這個情,隻是那會兒他名聲糟糕透了,也不想影響到好友,故才選擇在城外,買下這座破敗的宅院。
再之後,他的人生軌跡,便一直與李青綁定,接連出海,中間更是去了趟遙遠的西方,導致二人的聯係越來越少,之後的之後,他的身體又不支持遊山玩水了。這麼多年,也就他趁身體還好時一個人出門遊逛,二人聚過幾次,其餘時間,總共通了十餘次書信而已。
回來的路上,唐伯虎感歎,“人生真是變幻無常啊,最初那會兒我一心求死,祝兄勸我好好生活,如今……我還活著,他卻……唉。”
李青自然聽說過祝枝山,隻是,他對真人並無往來,更不了解。
對祝枝山的印象,他還停留在‘點秋香’中的那個搞笑、詼諧的角色,甚至,他都不知道真實的祝枝山長啥樣。
李青不知如何安慰,隻好道“其實他也挺出名的,點秋香裡麵就有他,且戲份很足,甚至都搶了你這個主角的風頭呢。真的,不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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