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吃到真正的辣椒做的火鍋,蘇若錦操不了那閒心,拿起筷子,跟趙瀾一樣大塊朵頤,薄如蟬翼的羊肉、五花肉放到鍋中涮熟,蘸上自己調的料汁,一入嘴,鮮、辣、嫩、香,根本停不下來。
吃膩肉類,再燙上水靈靈的雞毛菜、豌豆苗,再夾上珍珠丸子、凍豆腐、牛肝菌、雞樅等,吃的那叫一個爽。
趙瀾還要給她燙羊肉,她直擺手,“瑾哥哥,我真的吃不下了。”
趙瀾見她真的吃不下,挾回自己吃了,看著小娘子一臉饕鬄滿足的樣子,臉上滿是笑意。
少男少女,濃情蜜意,在包間內恣意流淌,月華公主看了眼無動於衷的蘇言祖,進來時的躊躇滿誌與耐心已經消失不見,端坐在主位,一臉沉寂。
蘇言祖好像沒看到,既沒像小侄女那般吃的酣暢淋漓,也沒縮手縮腳沒吃,小侄女放下筷子,他見趙瀾還在吃,出於禮貌依舊陪同。
直到趙瀾放下筷子不吃,他才跟著放下。
吃結束,仆人們端水送巾,四人拭嘴淨手後坐到窗邊消食。
月華公主心情不好,但還是跟侄子客套的寒喧,無非就是問趙瀾差事怎麼樣,晉王與王妃最近忙不忙之類的話。
這種時候,蘇若錦叔侄就是背景板,坐在邊上默默無語。
突然,大街上傳來吵鬨聲,趙瀾與月華公主相視一眼,齊齊起身,丫頭推開窗牖,幾人朝外看過去,原來是兵卒押犯人開道,人群被擠的相互碰撞引起的混亂。
被押的官員大喊疾叫‘冤枉’要求麵見聖上,押送的巡差官無動於衷,一臉威嚴的掃向路人,嚇得路人紛紛往邊上避。
不知是那個衙門口的,蘇若錦悄悄問小叔。
蘇言祖小聲回道“是刑部。”
在蘇若錦的認知裡,抓人的事不是由衙門或是大理寺乾的嗎?怎麼刑部抓上人了。
好像看到了她的疑惑,趙瀾說道“自從擔任過監察禦史的楊大人任刑部侍郎後,刑部就有抓人這項職能了。”
好家夥,楊大人這麼‘能乾’?竟把彆人的差事也給乾了。
“皇帝不管?”
趙瀾冷哼一聲,“聖上不僅認同,而且還讓他兼任了審刑院指揮使一職。”
審刑院?
蘇言祖見小侄女不明白,低聲跟她講了大理寺、刑部、禦史台這三者之間的關係。
“他們因時代的不同關係也有所不同,前朝的法律製度很完善,我大胤建朝沿用了前朝律法製度,同樣在司法機構上也沿用了前朝的,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權分立式的司法審判製度。”
“哦。”大胤朝的前朝也叫大唐,不知是不是那個‘盛世大唐’。
“大理寺由原來廷尉轉化而來,是朝庭最高的司法審判機關,掌管審理全國處於流刑以上的案件,刑部負責複核大理寺所判流刑以上的案件,禦史台掌管監察文武百官。但也可參與冤案大案的審理。”
因此形成了大理寺主管審判,刑部主管複核,禦史台主管監察的司法審判製度。當然在三大司法機構的上麵還有皇帝,主宰一切行政、司法、立法的權力。
大胤朝的司法製度大多數沿用前朝製度,但也有一些不同之處。大理寺和刑部還是保持其職責不變,大胤朝初期為了加強中央集權,設立了審刑院,又稱為宮中審刑院,是審判複核機關,同時也擁有審判權和複核權。
主要目的是削弱刑部和大理寺的權利,相當於皇帝把權力捏到了手中。
聽到這裡,蘇若錦嘶一聲,“那楊大人的權力豈不是很大?”刑部二把手加皇帝權力代理人,真有一人之下,萬上之上感。
蘇言祖點點頭,“聽說楊大人已經開始肅查各類案子。”
她忍不住脫口而出,“京亂剛平、旱情還沒完全緩解,這個時候肅查案子?”到底是肅亂,還是更亂?
小娘子雙眼瞪的滴溜圓,可是麵前兩位皇族之人,都給不了她答案。
月華公主沒心情消食了,她道,“阿瀾,姑姑先回去了,要是沒什麼事,也早點回府。”
趙瀾點了下頭,讓雙瑞送她出門。
蘇言祖跟著辭彆,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頭,走到蘇若錦身前,“阿錦,早上,就當我什麼也沒說。”
“哦。”
連蘇若錦都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蘇言祖這個公主府長史嗅覺肯定比她更靈敏了,這個時候,不是為上官嶼謀職的好時候。
等二人離開,趙瀾看向蘇若錦,目光中都是探詢。
蘇若錦打哈哈道,“小叔他……讓我把上官公子送回京。”
說話就說話,還結巴了下,趙瀾一聽就知道不是實話,笑笑,伸手摸她頭頂毛絨絨的小鬏,被她躲開了,“瑾哥哥,你彆碰亂我的頭發。”
趙瀾……小丫頭咋這麼靈活。
他歎口氣,“阿錦,早些回尉州縣。”
大小夥柔情似水的麵龐突然變得深沉。
蘇若錦再次朝大街上看過去,押送隊伍已過,街上又烣複了往常,好像日子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涉及到的人與家庭,卻已天翻地覆,估計離家破人亡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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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哥哥,你的意思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趙瀾轉頭看向小娘子,“阿錦能明白嗎?”
蘇若錦懂了,新帝覺得楊敬梓是一把好用的刀,用他搞掉不聽話的臣子,可在她眼裡,卻是楊敬梓抓到了機會,大胤朝在他手裡不知將會變成什麼樣?
“我知道了。”她也歎口氣,“那瑾哥哥你也要當心。”
“嗯。”
趙瀾送小娘子回家。
剛出火鍋店門,遇到了大理寺卿盧佑白,他的狀態不是太好,看起來有些憔悴。
“子允哥這是……”
“最近沒什麼胃口,到你這裡吃點味重的。”
趙瀾望了眼蘇若錦。
“瑾哥哥,你忙你的,我自己回家。”
現在這麼亂,趙瀾哪肯讓她自己回家,又把她拉進火鍋店,不過沒讓她陪盧寺卿一起吃飯,而是讓她去了私人休息的地方,“要是困了就睡一覺,我陪好子允哥就送你回家。”
“好。”
蘇若錦在趙瀾的私人休息間真的睡著了。
盧佑白吃出一身汗,心情好多了,“痛快,果然來對了。”
趙瀾笑而不語,望著三十而立的盧佑白,所有人都以為作為新帝的外家,盧家會得到重用,他的確從少卿變成了卿,可是很多案子到大理寺像是走過場,有的甚至都不需要大理寺出麵,刑部自己就去辦了。
就像被停了職的趙瀾,他現在就是個空架子郡王,空有身份而沒實職。
盧佑白見他不吭聲,失笑,“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好說的。”趙瀾端起杯子,喝了兩口茶水。
盧佑白道,“你擔心姓楊的趁機搞掉你的人手?”
探察司秘密據點內的人員名單,除了先帝知道,新帝並不知道,因為探察司人員名單都是由皇帝親自交給下一任繼位者,但先帝一直沒有廢太子,可能還意屬平庸的太子。
太子已經被楊敬梓殺了,所以就算名單在他哪裡,也隨著他的死變成了永遠的秘密。
他搖搖頭。
盧佑白歎氣,微眯眼,“以前我沒懷疑過姓楊的,可是現在看來,他為何要跑去殺太子,難道真是為了……”
作為既得利益者的外家,有些話,盧佑白還真不好說。
他苦悶的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儘。
趙瀾勸他,“吃飽吃足,該去當差還是要去當差,酒就不要再喝了。”
盧佑白失笑,“行,知道了。”不就是要陪小娘子嘛,行,他成全,就不礙人眼了。
他起身。
趙瀾送他到門口。
太子平庸已死,二皇子魏王能乾被逼流亡到南越之地,三皇子齊王鬥敗已死,五皇子湘王就是現在的新帝,介於平庸與能乾之間。
趙瀾記起父王說過的一句話,“要麼平庸,要麼能乾,隻怕半聰不慧的,此等人大多剛愎自用。”
沒想到父王的話一語成讖。
新帝也許知道姓楊的是個什麼東西,但他覺得他聽話好用,是一把好刀,會不會他自己成為了姓楊的一把好刀?
他仰頭,看向天空,剛才還豔陽高照的晴天,突然就烏雲壓天,眼看一場大雨將至。
毛丫急了,準備敲門叫人,被上樓的趙瀾一個眼神製住,連退三步。
趙瀾踱步進了私人房。
小娘子躺在榻上正睡的香,根本不知道外麵閃電晃過天際,眼看雷聲將至。
趙瀾大步坐到榻邊,伸手就掩上小娘子的耳朵。
“轟”一聲,雷鳴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