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傳來馬車軲轆聲響,在夜深人靜之時,顯得格外清晰。
文昇酒樓內,趙瀾臨窗而坐,手執棋子,自己與自己下棋,聽到街上馬車聲,捏棋子的手頓住了,凝氣聽向街道。
雙瑞似貓一般走到窗戶邊上,順著窗縫往外看。
酒樓對麵,亦是一家酒樓,大門框頂上的牌篇寫著——禧福樓。
門童聽到聲音,連忙迎出來,張眼一看,竟是東家來了,連忙上來請安問好。
翠姑伸手一揮。
門童立即噤聲,手腳麻利的引小東家進酒樓。
翠姑雙眼嚴厲的刮了眼門童,“小東家來查賬之事,不要亂講。”
“是是,小的知道。”
帶著帽幃的小娘子進門之際習慣性頓住腳步,轉頭朝街對麵酒樓望過去,對麵燈火通明,但她隻看那最高的一扇窗。
夜色中,燈光透過窗牖,映照出那尊如皎似月的側影,淵渟嶽峙。
光看燈火裡的側影就令她心動不已,如果麵對麵,那該是何等光景。
謝青玉忍不住伸手撥開帽幃想要看分明,翠姑忍不住提醒,“娘子……”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放下手,翠姑順手從她頭上拿走帽幃。
快步流星上了自己的房間,她喘著嬌氣站到窗前,輕輕推開一點窗戶,透過窗縫癡癡的看著對麵酒樓裡的剪影,如明月,似清風,叫她魂牽夢繞。
她想,快了吧……應當快了……等過了明天,那個女人就會消失在這個世上,然後……趙小郡王就會重新議親,她是皇後娘娘的嫡侄女,這次肯定是她。
和他。
那該是一副什麼樣的畫卷?是初春時節一起手牽手踏春、夏日相偎坐在荷塘邊吹風?還是秋風乍起時站在山頭插茱萸賞菊花、冬日在暖閣裡下棋消閒?
夜深人靜,風吹燭火動。
也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暇想了多遠,謝青玉眨了眨發酸的雙眼,深深的歎口氣,快了……快了……穩住……穩住……快了。
她麵帶微笑轉身。
“⊙o⊙啊!”一聲尖叫,打破了夜的寧靜。
謝青玉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雙手揉眼。
麵前,那朝思暮想的男人,身量頎長,身著靛藍緞袍,外麵雖披了一件玄青雲薄披風,卻掩不住寬肩窄腰。
眉如墨畫,鬢如刀裁。
“你……你……”她倏的轉頭看向對麵,窗口的影子還在,仍舊在自己跟自己下棋,如果對麵窗裡的影子不是他,那是誰?謝青玉的心突然跳的厲害。
到底是浸染了名門貴族氣息,又因姑姑是皇後,頻繁出入宮,心性、遇事的能力已經練出來,她很快穩住了心緒。
微微一笑,“半夜三更,不知趙小郡王來我謝家酒樓做什麼?”
趙瀾亦是輕輕一笑。
踱步走到她曾站立的窗前,推開窗,一股晚風撲麵而來。
吹的房間內霎時有點涼。
謝青玉不知覺的打了個哆嗦,她的丫頭婆子要發作,被雙瑞等人立馬製住。
她惱休成怒,“趙小郡王,你這是什麼意思?這可是我謝家酒樓,我也不是平頭百姓……”能憑你隨意欺負。
“謝五姑娘就是從這扇窗子偷窺趙某?”說完,轉頭,冷冰冰看著她。
謝青玉的臉唰一下變白,瞬間又強忍著被人戳穿的羞恥,強裝鎮定道,“我不懂趙小郡王在說什麼。”
趙瀾轉身,兩手輕輕搭在窗欞上,望向繁星滿天的夜色,風吹動他鬢邊一縷長發,有一點浮雲隱鶴的味道。
論心理,她一個深宅閨秀怎麼會是皇城司副都使的對手。
突然的沉寂令謝青玉不安,就在她猜測趙瀾難道知道下毒手的不是寧寧時,他悠悠的轉過頭,眼底一片寂寂的深邃,天生一副好相貌。
知道現在不是看美男的時候,謝青玉避開他目光,也朝窗外看過去,“趙小郡王不會覺得我家窗口的風景比你家的好看吧?”
說罷,微抬下巴,無懼無畏的迎上他的目光。
這一刻,他的目光屬於她。
不管是身份地位,她配得上。
“七花散的毒藥是誰給你的?”
她猜到他知道了點什麼,可沒想到他說的這麼直白。
“趙小郡王,你要是覺得我家窗口的風景比你家酒樓好看,我可以讓給你,但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趙瀾輕嗤,“京城裡愛慕我的小娘子多如牛毛,但像你這樣的還真沒有。”
“誰愛慕你?”謝青玉本能挽尊,才不承認,反嗤過去。
“是麼?”趙瀾勾唇,“每當我來文昇酒樓,這扇窗不是半開,就是漏縫,你當我的手下人眼瞎?”
謝青玉一愣,瞬間反擊過去,“難道我的仆人或是掌櫃在這裡做事,連開窗的權利都沒了?就算我皇帝姑夫也不會製止他的臣民開窗吧?”
趙瀾仰頭,“謝五姑娘,你大概不知道我趙瀾身領何職吧?”
謝青玉皺眉,“趙小郡王不是皇城司副指揮使掌宮禁宿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