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寡婦自認為,高雲霄和張子安的事兒,已經是板上釘釘,沒跑了。也不急著要秦玉娘回話,想著等到韓氏和賀含之回來之後,直接就上門說親。
八月桂花香,梨果堆滿堂。
秦玉娘讓黃大力跑了趟鄉下,得知房子已經建好,定了八月初八,讓黃大力趕著騾車接賀含之夫婦回來的消息。
夜裡,暑天的燥氣雖然已經褪去,可白天被曬了一天的廂房裡還是熱氣騰騰。秦玉娘和高雲霄坐在院裡乘涼,反正是睡不著,二人合計著,索性就算一算,擺攤兒這幾個月的賬。
等到韓氏他們回來,也好有個交代。
兩人一個念,一個算。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從四月到八月,四個月的時間,兩個人刨出家裡的花銷之後,竟然攢了一百兩銀子。
從前秦玉娘隻看著錢匣子裡的銀子多,可大都是一錢二錢的碎銀錁子,想著頂天有個七八十兩。
沒想到拿稱一約,竟然足足有一百兩了。
秦玉娘看著高雲霄抱著錢匣子,笑的見眉不見眼的,自己心裡也暗暗高興。
這豆花的確要比做豆腐掙得多。做豆腐一年到頭兒,也就能差不多落下百十兩銀子。
“這樣算下來,小寶過完年上學堂,一個月的束修加糧肉,差不多是六兩銀子,算上平時的筆墨紙硯和書本的花費,一年算他一百兩。你外公外婆平時有個頭疼腦熱,吃點湯藥,也不用作難了。”
普通百姓家裡,最怕的就是生病。一場大病下來,能把一個原本溫飽的家庭變得負債累累。
“這樣咱們攢上兩三年,就能換間大點的院子,舅娘還能給你置上一份厚厚的嫁妝。”
她嫁過來的時候,因為家裡豆腐坊的緣故,她娘給她準備了八十八兩的壓箱銀子,這在普通人家已經算是厚嫁了。
高雲霄才沒聽進去秦玉娘的打算,她此時滿心都是自己能掙錢的喜悅。
掙錢了要乾什麼?
高雲霄突然就想起了西北,那裡餓殍千裡的場景,地主雇傭埋屍人乾活時,那個老漢絕望的神情一下子撞進了她的心裡。
大災之年,餓死的都是沒有土地的人。外公執意要回鄉蓋房,是不是想著落葉歸根?
高雲霄的大腦一時間聯想到許多,賀家被賣掉的田地,是不是一直都是外公心頭的痛?
“舅娘,現在一畝良田大概要多少銀子?”
“良田大概二十兩一畝吧,差點的田地可能十幾兩的也有。”
秦玉娘不明白高雲霄為什麼突然蹦出來這麼一個問題,但還是儘可能的回答了她。
“舅娘,反正小寶要到明年才進學堂,這銀子不如趁著外公還在家裡,讓他張羅著買幾畝田地吧。我想起了在西北的時候,餓死的都是沒地的人,有地的人即使是吃洋芋,也能活命的。”
高雲霄說的是段二嫂家裡,常年就是靠幾畝地裡的洋芋過活。
她的話給秦玉娘也提了個醒,這幾年城裡的糧價是年年上漲。她常年生活在城裡,早就忘了自己種地是什麼感覺了。
“即使是不種糧食,咱們種成大豆,磨豆腐做豆花兒,也能省下不少呢。”
做豆花兒的生意就是高雲霄提出來的,因此她一提出買地,秦玉娘心裡就有種先入為主的認可,並沒有因為她年紀小,就輕視她。
二人又商量了一番,決定讓黃大力回鄉的時候帶著銀子給賀含之,在家鄉買地。
“咱們多多掙錢,多多買地,到時候我和舅娘就當個地主婆。”
“你不嫁人了?”
秦玉娘看著她被曬得黝黑的皮膚有些心疼,這個孩子一直幫了她太多。
“不嫁,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我有舅娘和外公外婆就夠了。”
曾經的高雲霄以為,日子就是這樣的,永遠能跟家人生活在一起,她沒有太多的奢望,隻想要跟家人平平淡淡的過日子,能吃飽穿暖就行。
八月初八,賀含之和韓氏果然帶著小寶,和老黃爺爺一起,大包小裹的進了家門。
賀含之看上去精神不錯,一向枯黃的臉上竟也有了隱隱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