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的情緒在剛誕生的瞬間就被絕望所泯滅!
身體已經完全後仰的雷恩,硬生生的又站了起來,硝煙在其嘴邊依舊努力的釋放著自己僅存的威力。
“居然用牙齒……”
苦笑著的李斯特隨手將那把造價不菲的手槍扔在一邊,連這種零距離麵部射擊都要不了他的命,這世上果然是有著遠超人智的怪物存在啊。
雷恩用牙齒咬著漆黑的彈丸,原本想要咬碎來著,卻伴隨著微不足道的疼痛令他放棄了這個打算。吐出那顆帶血的彈丸同時,雷恩伸手摸了摸,取下一顆鬆動的牙齒……
望著躺在手心裡的那顆牙齒,沉默不語的雷恩宛若一顆隨時有可能噴發的火山,連空氣都開始凝固了。
心急如焚的水手們已經做好了拚命戰鬥的準備!就連雪莉與一煌都開始緊張了起來。
“嘛,反正還會長出來。”
“誒誒誒誒!”
隨手扔掉那顆牙齒,雷恩那副輕描淡寫的姿態實在是敵我雙方的預測截然不同。
冷淡的視線再次落在李斯特的身上,這位手段儘出,已經一副無所謂姿態的海賊副船長連廢話的心情都沒有,平靜的盤腿坐在甲板上,先前的怯懦也好,委曲求全也好皆是演技,無可奈何的最後,隻不過是一死罷了,麻利的速度動手!
“喂。”
“……”
“你們的船上有船匠麼?”
“……有。”
“是麼。”
雷恩自語了一句,隨後指了指破破爛爛的甲板,如此命令道。
“修好,做得到吧。”
這簡單的要求令李斯特眼前一亮,不知道是怎樣的心境變化令前一刻還殺氣騰騰的雷恩改變了主意。隻是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明白,這價值一船人性命的心境變化,隻是雷恩隨著那一發彈丸的衝擊力向後仰去時,偶爾看到了破破爛爛的甲板。
換言之,這一船人的性命隻價值一個甲板的可悲事實,“血犀海賊團”的諸位,是不可能理解的。
“這份恩情,我們銘記在心。”
“不需要。”
隻能苦笑的李斯特在船員們擔憂的注視下返回了自己的船上,立刻安排船醫將打撈上來的船長進行醫治,生怕惹來雷恩不滿的李斯特緊接著安排船匠準備對方甲板的修理。
“可是,副船長……材料,可能不夠呀。”
海上的航行隻憑一艘船乘風破浪是辦不到的,很多天災海險之下,破破爛爛的船隻不維修是無法到達下一個島嶼的。因此在倉庫中往往會囤積大量的木材和需要用到的工具。“血犀海賊團”自然也不例外,隻是他們已經在偉大航路上飄蕩了相當久了,連食物都吃光了的境地,船也幾經修補,已經沒有多餘的材料能修好一個甲板的麵積。
李斯特扶了扶眼鏡,當生命不再受到威脅之後,他立刻恢複了往日的冷靜。
“不夠的……拆我們的船上的去補。”
聞言的船匠臉色一陣陰沉,對於每一個船匠來,最痛苦的事情不在於傷病,而是自己精心嗬護的船隻被自己親手破壞,就像自己養大的孩子突然和彆人家的孩子打架打輸了,彆人家的孩子斷了一隻手臂,卻要將自己孩子的手臂砍下來給他安上……
這種複雜的心情恐怕沒人能懂吧,李斯特也沒有安慰這位船匠,事實上能以這種方式解決這場鬥爭,已經是得了天大的便宜了。對方完全可以將他們殺死,想要什麼自己取就是了。
那麼問題來了。
勇敢的作戰燃儘一切隨後拋屍大海。
戰敗後苟延殘喘以期東山再起。
這兩個選項每天都會在這片大海之上不斷重複上演著,前者像是情節中的熱血場麵實際上很少發生,而類似後者,活下來比天大的想法卻是每一個人類最本能的選擇。
至少,對血犀海賊團來,儘管十分不甘心,他們也隻能接受苟延殘喘這個選擇。這是因為他們的船長和副船長都活著,如果這兩人在戰鬥中被敵人殺死,那麼這些船員們恐怕會不顧一切的血戰到底吧?
正是因為他們還活著,哪怕輸了,這份夥伴的羈絆令他們不想因為不自量力的舉動而害死船長與副船長。羈絆這種東西帶給人無限動力的同時,誰有能否定那是一麵倒時的枷鎖。
看著那自己和同伴用生命戰鬥得來的財寶被自己親手送進敵人的寶物庫,那種悲痛欲絕的心情不體會一次是無法理解的,打個比方就是將自己的老婆親手送給黃毛還要強顏歡笑那種。
財寶和物資,血犀海賊團隻留下了勉強夠船員們生存的食物,就將一切送進了“返響海豚號”裡。
一直到黃昏日落,甲板的修理也完成了,雖然在顏色與對接處上有些不美觀,卻已經是極限了。
並非雷恩的本意,隻是一時起意讓這些家夥修理甲板,不但收獲了金銀財寶與物資,連一煌的傷勢都由敵方的船醫秉著醫者德心給醫治了。
因此當那一艘被拆了甲板而變的破破爛爛的帆船隨著夕陽西落的悲慘光景消失時,雷恩由衷的得出了這樣一個罕見的結論。
“真是一群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