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喬長年帶領的鎮西軍長年駐守邊關,他一年回京述職一次,若遇戰事,三五年回不來也是常事,性命是他最不看重的東西,因為上了戰場生死難料,今夜還一起喝酒的同袍,明日就是黃土一杯。
他信奉將士流血不流淚,操練的時候他同士兵一樣往死裡練,廝殺的時候除去他指揮的不論,大部分時間都是同士兵並肩作戰,不知痛似的衝殺。
可當今聖上卻覺得自己和鎮西軍功高蓋主,百姓隻知顧大將軍,不知他這位君王的偉績,明裡暗裡希望他交出兵符,就如最近這場戰事,天寒地凍的將士穿著單薄秋裳,喝著能數得清米粒的稀粥,依舊不管不顧的往前衝,為的就是保一方平安。
大平朝如今的太平,是無數將士的屍山血海疊出來的,最初知道自己被算計的時候,他滿心憤怒不甘,替自己和鎮西軍不值,看著一個個將士倒下,無數的將士替上,無怨無悔,他最終選擇妥協,用了宋清歡的法子。
鎮西軍被分散了,可顧南喬卻堅信隻要初心不改,就終有重聚的一日,在這一點上,他信宋清歡,她的身上就似有讓人難以抗拒的魅力,不知不覺的想要靠近,想要信任。
顧南喬深知自己是個有今日無來日的將軍,春天也許還在同妻兒踏青,冬日妻兒就會收到他戰死的抵報,和屍骨無存的棺材,他能留下的就是浸透了鮮血的鎧甲,那是他的榮光,也是最後的歸宿,所以他怎麼能,怎麼舍得,將那麼好的宋清歡拉到這深淵中,他愛她,所以他不能娶她!
顧惜玉帶著一身酒氣的走近他,“父親,我回來了。”
顧南喬淡淡應了一聲,依舊站在落滿了雪的樹下,背脊筆直,眉頭緊擰,袖中的手早就洇開鮮血,“回去歇著吧。”
顧惜玉此刻身上沒有半點外界傳言的紈絝模樣,他正了神色走到顧南喬麵前,“父親,我敬重您,也尊重您所有的選擇,可您就是為旁人想的太多,從不考慮自己,她很好,配得上您這一身琤琤鐵骨!”
顧南喬看著同他幾乎一般高的顧惜玉,沙啞開口,“可覺得委屈?畢竟你在京中名聲很不好,而且日後可能也沒機會入仕。”
顧惜玉唇邊帶上譏俏的笑,“父親,您可會覺得後悔?犧牲了那麼多,最終落了這麼個結局。”
顧南喬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哪怕身死亦不悔,可我到底拖累了你,如今不能再多拖累一個。”
見他要走,顧惜玉叫住他,“父親,說不定她心甘情願呢,有些人錯過了就回不了頭了。”
顧南喬擺了擺手,“我累了,回去歇了,你也回去吧。”
看著他落寞的背影,顧惜玉握了握拳,“墨青。”
墨青靜立不語,不論顧惜玉問什麼,他都隻是搖頭,最後見顧惜玉急了,才說了一句,“宋家五姑娘很好。”
顧惜玉摩挲著下巴,又換上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如此更要替父親將人留下了。”說完瀟灑的甩著衣袖走了,酒氣熏的墨青頭暈。
夏荷興奮的打簾進來,禮都忘了行,拉著宋清歡的手,“姑娘你那皂角賣瘋了,鋪子裡催了不知多少回,咱們下一步要如何做?”
宋清歡還穿著單薄的中衣,被她這一吵,倒是清醒不少,風從簾縫中鑽進來,冷的她一個激靈,“怎麼說你如今也是個掌櫃了,怎麼還如此沉不住氣,物以希為貴,若不壓著些,就同市麵上那些普通皂角沒什麼區彆了。”
夏荷沉思了許久,暗暗消化著宋清歡教她的生意經,“姑娘有一事我還是不大明白,咱們不該趁著正緊俏時多賺些銀錢嗎?為何要五天才上新一次?”
宋清歡用被子將自己裹的隻剩下個腦袋露在外麵,“其實三五日的根本瞧不出咱們這精油皂同市麵上皂角的區彆,隻是人啊都喜歡跟風,並不因是咱們的貨好,等哪家的閨閣小姐用得好了,那時候才正式推出,懂了嗎?”
“姑娘咱們不自己開個鋪子售賣?”夏荷懂了,就是得讓那些姑娘小姐覺得自家的皂無可替代,真正認可的時候才大量售賣,而且新品一月一出,五姑娘說這叫饑餓營銷,總之,跟著姑娘能賺大錢就是,旁的她也不鑽牛角鑽,不懂就問。
“開吧,我瞧你尋的那鋪子就不錯,接受獨家訂製,時間上卻是咱們拿捏,喜歡什麼味道,也可以自己提供精油香膏,價錢就得往上提提,最終所有皂的背麵都得印上咱們的店名。”宋清歡想了又想,“冬梅,你進來,我有事問你。”
冬梅半垂著頭就進來了,瞧著沒什麼精氣神,“五姑娘,奴婢在。”
宋清歡像看不到她的小心思似的,隻問她,“冬梅,如果我們自己開鋪,店裡所售的貨品能申請專利嗎?不對,我的意思是說咱們的貨品旁的人不得私自仿造。”
冬梅想了想才道,“有是有的,隻是那懲罰很輕,因為這種不好判定,沒衙門願意接這樣的民間紛爭,不過就是打幾個板子或是罰些個銀錢的。”
宋清歡啃著手指,“彆急,容我好好想想。”
夏荷瞧她將新留的指甲啃的參差不齊,想也沒想的拍開她的手,“姑娘,您教我記賬的數字如果印在皂角上,能不能起點子作用?”
“那個也就記賬方便,很容易就仿了去,冬梅,那咱們的店鋪名能在衙門記錄嗎?”
冬梅依舊搖頭,“除非是皇商,否則...不,有個人能做到,就是不知姑娘能不能拉下臉麵去求求他?”
“直接說,彆磨磨唧唧的。”宋清歡白她一眼,“還是說你真的想回去,我不攔著你!”
冬梅直接就給跪了,哭唧唧的,“姑娘我不走,打死也不走,這事兒您去求求世子,肯定能行。”
“上官朗?讓我求他,我不如直接死了算了。”說完重重躺下,氣的翻了個身。
“奴婢說的是上官枂,和碩親王的兒子,您上回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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