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跑了二十多裡路，兩人才停下來休整。
周果將老太太給他們的袋子拿出來，往裡一瞅，發現一個袋子裡是做好的一袋子饃饃，還有十幾個雞蛋，一個袋子裡竟是山貨，曬乾的野菌，核桃，竟然還有栗子。
周大倉湊過來看，見著這些東西，歎息道“也不知道老太太在山裡跑了多遠的地方才找到這麼點東西，隻怕全讓我們拿了。”
說到這裡提醒她，“你將老太太給的錢拿出來看看，看看她給了多少。”
周果從身前的包包裡摸出了那個用布包的錢袋子，看著挺大的，揭開一層層的布，揭了六七層，才終於見到了錢。
裡麵豁然有兩角碎銀子，還有幾串銅錢！
周果朝周大倉看了一眼，兩人神色都沉重，半晌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周大倉才歎息一聲道“我還記得你爹爹跟你大伯外出找活的前一天晚上，一家子坐在一起吃晚飯，你奶奶說，我們家裡的餘錢還有一吊三十六文，一吊三十六文是我們全家的家當！”
周果數了數這裡麵的錢，隻怕有一兩之多，一個老太太要攢這麼多錢，得多不容易啊。
她甩甩腦袋，“小叔，不要緊，我走的時候偷偷地在老太太枕頭底下塞了三貫錢，也算是還回去了，還多了兩貫呢。”
周大倉一聽，頓時就放下心來，“那是再好不過了，我原以為老太太就算給，也就十幾文幾十文，哪知道這麼多，這些真要拿在手裡，我們可受之有愧了。”
周果點頭，可不是，他們年輕人，哪能要一個農家老太太的錢呢，這老太太還一個人住，也算是無依無靠了。
兩人心下又感動又沉重，吃了點東西，歇了會，又騎上馬走了。
現在天氣漸漸入深秋，早晚越來越涼，兩人心下著急，星夜兼程，第二天就趕到了下一個郡，衛德郡。
由於沒有路引，兩人花了十兩銀子的進城費才搞定城門口的官兵。
在城裡待了四天，如法炮製找了城裡的小乞丐，隻不過這裡的小乞丐沒有懷陽的那般勤快，許是這衛德是個大郡，比懷陽要大出一倍去，在這裡不愁吃喝吧。
沒法隻得自己找，四天四夜沒怎麼歇息，翻遍了城裡的乞丐窩，好在在懷陽的時候有了經驗，找這些地方總算沒走什麼歪路。
幾天下來，累個半死，一點收獲都沒有。
第五天，周果撐不住了，周大倉同樣也好不到哪裡去，兩人倒在客棧裡，也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睡了個昏天黑地。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周果醒來的時候，發現門口有動靜傳來，扭頭見小叔還在睡。
下了床，打開門一看，外麵圍著好個人，好像都是客棧的夥計，雙方都是一愣。
周果莫名其妙，問“你們圍在我門口乾什麼？”
招待他們的小二哥陪著笑道“沒事沒事，客官，我們就是見你們進去一天一夜沒出來，又什麼都沒要，怕你們在屋裡出事，正在想要不要進去看看，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們這就下去了。”
說完一行人轉身就走了。
周果了然，這哪是怕他們出事，怕是擔心他們走了，不付房錢吧。
既然在這裡沒找著，他們就不能在這裡多待了。
待周大倉起來，兩人在外麵吃了個早飯，又采購了一大堆食物，就出城了，離開了這座繁華的府城。
他們又花了五天的功夫去府城下的各個縣跑了一圈，沒找著。
完了繼續向東去，見著城鎮就進，見著難民就問。
一路問下來，什麼收獲也沒有，周果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出現了懷疑，那小家夥是真的往東來了嗎，那麼多難民，沒有一個人見過他。
兩人越走越沉默，這個時候他們好像才第一次真正體會到這天下有多大。
周果上輩子也去過不少地方，但那都是坐在飛機坐在車裡，幾個小時唰一下就到了，沿途的路程都被忽略了，不像現在，這些路程都是自己一腳一腳走出來的。
這麼大個天下，要想找個人，是真難啊，當真跟大海撈針差不多，她之前好像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難道那小家夥當著這輩子就找不回來了嗎，跟那些走丟的孩子一個樣。
周大倉見垂頭喪氣的小侄女，想安慰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孩子這副樣子，以往什麼時候都是神采飛揚的。
拍了拍她的手，想了想柔聲安慰道“不要緊，我們才走了這麼幾個地方，還有好些地方沒有去呢，大不了我們過年不回去了就是，家裡有先生，有二嫂，有周穀不會有什麼事的，今年找不到我們就找到明年，明年找不到就找到後年。”
周果扯著嘴笑了笑，她是怕來不及，有多少乞兒跟難民過不去一個寒冬，冬日沒吃的沒厚衣沒遮風擋雪的屋子，能不能活到明年開春還是個未知數呢。
隻希望那小家夥機靈些，能撐到他們找過去的好。
轉念一想，又覺得或許人沒他們想的那般可憐呢，這會指不定縮在哪裡大口吃肉大口吃飯，日子比他們過的還好，也不是沒可能。
這麼騎著馬一會想東一會想西，腦子裡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搖搖晃晃。
周大倉在一旁瞧得心驚，生怕她從馬上跌下來，這要是摔著了腦袋脖子什麼的，那不就完了嗎。
抬頭見前麵一塊空地，道“我們上那歇歇，讓馬兒吃些草喝點水，我們也吃些東西。”
周果此刻渾渾噩噩的，他說什麼是什麼。
兩人在前麵下了馬，周大倉拿出乾糧，將就吃著，誰也沒心情做好吃的。
一頓乾糧午飯剛吃完，就聽見從前方傳來了動靜，有哭喊，有慘叫，有奔跑，還有隱隱約約的馬蹄聲。
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沉重，這場景他們在熟悉不過了。
翻身上了馬，抽出馬背上的大刀，剛想走開，人就連滾帶爬的蜂擁而至了。
尖叫聲，小孩的哭聲，響成一片，周果心下一沉，果然都是難民。
馬蹄聲陣陣而來，塵煙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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