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一個巷子裡，停著一輛手推車，上麵堆滿了馬桶。
手推車的主人正在一戶人家門前，接過主人家手裡的馬桶，將桶裡的穢物倒進身前的桶裡，然後將桶綁在板車上，繼續朝下一家走去。
周果跟著她走了五六家，注意到隻有兩戶人家給了她錢，也就一文錢，其他幾戶都是給了些吃的，饃饃、餅、剩的菜，也並不多。
推車的主人卻很高興，千恩萬謝的走了。
一個多時辰後，車上的馬桶滿了，推車主人艱難的推著這一車夜香走了，也不知道去哪。
她跟在後麵走，在巷子裡左轉右轉，走了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一處棚子前。
這棚子是用各種爛木頭草簾子搭成的，並不大。
她看了看這四周，這樣的棚子有兩三個，這裡是北城，時下的平民大多住在這邊，隻是沒想著，在平民的外麵不起眼的角落，竟然還住著這樣的人。
不大會，另幾個人也推著板車回來了，無一例外都是倒夜香的。
周果在外麵站了一會，手推車的主人出來，見到周果這個黑影渾濁的眼珠子朝她打量了幾眼，半晌似認出來這是個人，道“你是誰，來這兒乾什麼？”
聲音波瀾不驚，好像在自言自語。
周果站的更近了一點，道“婆婆，我是來跟你打聽一些事情的。”
婦人佝僂著腰，瞟了她一眼，擺手就要進棚子，“我一個將死不死的糟老婦，能知道什麼事，你去彆家問問吧。”
周果又上前幾步，道“婆婆，我不是來問彆的。”
指了指停在一旁手推車，“我是想問這些野香你收過來要怎麼處理？”
夜香婆一愣，打量了她好幾眼，“你問這個乾什麼？這些夜香你要？你一個好好的公子哥，要這些臟穢之物乾什麼？”
周果看著這些馬桶道“這可不是臟穢之物，都是好東西。”
一句話，夜香婆原本冷冰冰的眼神都軟了下來，看了周果一眼道“進來吧。”
周果一愣，走了進去，裡麵黢黑黑的啥都看不見，但夜香婆不知道從哪裡摸來一盞油燈，點上了。
她打量著這個小棚子，不大，窄的很，除了鍋碗瓢盆，幾件舊衣裳，一床破被褥其他的什麼都沒有，連睡覺的地方都是由乾草鋪就的，屋子裡最貴的東西，怕是就是這盞油燈了。
夜香婆道“我這沒凳子，你自己找個地坐下吧。”
說著自己在睡的地方坐下了，從一旁的布包裡掏出了今天得來的吃食，饃饃，剩菜，餅，周果看見竟然還有兩個雞蛋。
夜香婆將其中一隻雞蛋遞過來，“吃吧。”
周果笑著接過，“謝謝婆婆。”
麵不改色的剝了殼吃掉了，一邊吃一邊點頭，“真香！”
夜香婆也扯了下嘴角，開始自顧自吃起了飯，隻吃了半張餅就不吃了，剩下的東西用一個缺了口的盆子裝起來，再用彆的盆蓋上，顯然是要留著明日吃的。
婆子這才看向周果“你說這些都是好東西？
周果笑道“當然，雖然在很多人眼裡是汙穢之物，但這些東西到了地裡就不一樣了，隻要漚製好，就是上好的肥，婆婆，你這些東西收了原本是要給誰的？”
夜香婆笑了，歎道“看不出來，你跟彆人不一樣，這些他們城裡人嫌臟嫌臭的東西，到了鄉下，很多人都搶著要，我每天推著一下去，老早就有人等著了，要不是老婆子我不中用乾不動了，一天推三車，就能掙不少了。”
周果由衷道“婆婆真了不起，這一收一賣就能賺兩份錢。”
夜香婆擺手道“不成了，現在人老了，乾不動了，也就混個溫飽，你是要收這些夜香？”
周果點頭，“婆婆，這縣城有幾個收夜香的，你都認識嗎？我想將他們手裡的夜香都收了，給的絕對比賣給鄉下的要多，我不用你們送多遠，每日把這些夜香送出城就成，我在城門口收。”
夜香婆好奇，“我瞧你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他們怎麼打發你出來收這個？”
這東西雖然好，但在世人眼裡，終究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這些收夜香的，最是下賤讓人看不起，沒人願意跟他們打交道的。
周果道“我不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我也是奔波混口飯吃。”
夜香婆就歎氣，“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不受你們家人待見，所以派你出來收夜香，乾這下賤的活，成，我給你說，我們推到鄉下，一文錢兩桶，你來的時候看到另兩家了吧，他們也都是乾這一行的。”
“不過，這兩人都比我年輕，他們比我乾的多，縣城收夜香我們認識的的一共十多個人，你什麼時候要？”
周果道“後日，後日我來拉，你們運到東城門就好。”
想了想道“婆婆，我收夜香一文錢一桶，我把這個活交給你，你每天要是能拉來十桶夜香能從裡麵抽兩文，要是能拉來一百桶就是二十文了，成不成？”
夜香婆皺眉，“怎麼抽？”
周果道“就是我給你錢，你要是每天能給我拉來一百桶夜香，除了你自己拉過來的幾桶，我再額外給你二十文，行不行？”
夜香婆渾濁的眼珠子這會好像都亮了些許，“當真，我要是拉一百桶你給我二十文？”
這可比她自己賣夜香要劃算多了，還不用出力，隻用把大家夥叫過來一起推出城去，就能得這麼多錢。
周果笑道“當然，你後日叫人把夜香都推出東門去，我會來收的，五桶夜香給你一文，拉的多就得的多。”
夜香婆一算，就是一喜，高興道“成，我這就去跟他們幾個說一說。”
周果識趣的告辭，“那我就先回去了，後日一大早我在東城等你。”
等她一出去，夜香婆就吹熄了燈，往旁邊兩個棚子走去。
她走遠了，還能聽見一個略顯年輕的婦人聲音道“花婆子，你家來了誰啊，怎麼還點上燈了？今日又不是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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