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是非人類!
葉落的意識恢複時,??隻覺得全身都在疼。
那種疼痛是極度劇烈的,也是久違的,足以消磨人的意誌,??它作用在身體上,??也作用於精神,讓她有些不適地皺起眉。
她的意識仿佛被什麼東西困住,努力地想要掙紮著醒來,卻怎麼也掙紮不了,??隻能眼睜睜地感受著自己的生命力迅速地流失。
這種感覺非常熟悉。
她知道,??自己又要死了。
一道焦急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大叫著:宿主,??宿主,??你堅持下去啊!千萬不要死,我目前還不想換宿主啊……
閉嘴!好吵!
葉落心中戾氣橫生,??什麼東西這麼吵?真是吵死人了,??好想捏死它……
宿主……
荒無人煙的荒山破廟裡,一個身穿著破爛的囚衣、渾身沐血的少女趴在乾草堆上。
那乾草堆很快就被血染紅、浸透。
血腥味彌漫,向著破廟外飄去,??很快就會引來山中狩獵的妖物。
破廟裡,??受傷的少女毫無所覺,她的生命力快速地流失。
係統焦急地看著這一幕,在少女的意識裡大喊大叫,??想要激起她的求生欲。
宿主,你彆死啊!想想你的妹妹葉蕊,如果你死了,他們真的會將葉蕊拉過來當你的替身,??葉蕊的身體那麼嬌弱,她沒有你的自愈能力,??哪裡能受得住?你不怕沒了你的保護,葉蕊會被那些男人糟蹋嗎……
係統努力地勸說,說了很多嚇唬少女的話。
其實這些並不是嚇唬,而是現實,如果宿主真的死了,它說的那些一定會成為現實。
然而不管係統如何努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地上的少女的生命消逝,她的氣息斷絕,徹底地死亡。
係統:……就這麼死了?
就在係統為宿主竟然真的會死而茫然時,突然見地上的少女身體猛地抽搐了下,原本斷絕的生機又續上來。
雖然那生機微弱得幾不可察,但好歹是續上來了。
係統又驚又喜,忙不迭地叫道:宿主?你怎麼樣?剛才你的生機斷絕,有幾秒鐘的心臟跳停,估計是陷入假死狀況,幸好你又活過來!宿主,你的自愈能力真的很棒,怪不怪那些男主都想得到你的自愈能力,為爭奪你打來打去……
“閉嘴!”
一道平靜冷淡的聲音突然響起。
係統的聲音噎了噎,詫異地問:宿主,你是叫我閉嘴嗎?應該不是吧?
“閉嘴,否則我捏死你!”平靜的聲音毫無情緒起伏,聽不出絲毫威脅。
是以係統也沒放在心上,反而埋怨道:宿主,我知道你這次受了很大的苦,你不高興是對的,但你也不能埋怨我啊!你知不知道,為了將你救出地牢,我花費多少能量?要不是如此,我也不會連給你喂粒複元丹都沒辦法,隻能看著你流血而死……
葉落慢吞吞地坐起。
她身上的傷很多,一條條猙獰的傷口盤踞,從那破爛的衣物中可以看到橫七豎八的傷口,幾乎可以說是體無完膚。
這些傷口有刀傷、燙傷、鞭傷、割傷……幾乎能想像的刑罰所出現的傷勢都有。
一陣冷風從外麵刮進來,風中飄來一股異常的氣息。
葉落抬頭往破廟外看了一眼,看到外麵陰沉的天色,以及秋日枯敗的雜草,一派荒涼。
這裡是山中的一個破廟,破廟四處漏風,裡麵空蕩蕩的,除了一個歪腿的供桌外,什麼都沒有,連門板都是缺失的,遮風擋雨都做不到的那種。
葉落默默地看著寺廟外。
腦子裡的係統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她眼裡的戾氣一點一點地凝聚,瞳孔色澤越來越漆黑,甚至那黑色正在向眼白的部位蔓延。
係統沒有注意到她身上的變化,得意洋洋地邀功,要不是這次我見勢不對,趕緊將你轉移出去,你可能會死在地牢裡!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幫助你走劇情,走完劇情後,你就能和男主們幸福地在一起……這次隻是一個意外,也是你必須要走的劇情……
嘭的一聲,寺廟的門被一陣妖風吹開。
那妖風非常猛烈,從外麵席卷進來,寺廟裡的枯草被吹了起來,漫天飛舞。
係統的聲音又噎住,驚疑不定地說:宿主,好像有東西過來了,你要小心啊,千萬彆死了。
剛才宿主突然斷氣的一幕嚇到它了。
葉落沒吭聲,依然看向寺廟外。
寺廟外的枯草被風吹得壓倒在地,樹影搖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天地風起雲湧,似是有什麼妖邪現世。
就在這妖風越來越狂烈時,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從遠處而來,馬蹄聲越來越近,在一群氣息凶狂的侍衛逼近寺廟時,那妖風似是有所顧忌,漸漸地平息下來。
一群身著鎧甲、戴著麵具的侍衛騎著馬風馳電掣地抵達破廟前。
馬蹄高高揚起,發出嘶鳴聲,侍衛們勒馬停下,冰冷凶戾的視線掃向坐在破廟裡渾身沐血的少女。
他們來了?怎麼會這麼快?係統趕緊叫道,宿主,你趕緊跑啊!
葉落沒吭聲,默默地打量馬上的侍衛。
這些侍衛散發的氣息不是純粹的人類,也不是妖族,而是一種駁雜的氣息,類似於人妖結合孕育的半妖。半妖既不被人族接受,也不被妖族所喜,不過對於很多妖主而言,半妖是他們最強悍精銳的軍團。
聽著係統的叫囂,葉落平靜地說:能跑去哪裡?
不管跑去哪裡,也比被他們捉回去受刑好吧?宿主,要是再被捉回去,你一定沒命的。
葉落冷淡地說:這不是你希望的嗎?走所謂的劇情……
係統被她懟得無話可說,隻能辯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你是虐文女主,你走的是女主劇情,如果你不走劇情,這個世界就會崩壞,想想你的妹妹,你也不希望你妹妹因為世界崩壞死亡吧?你不是說要救她嗎?
在一人一係統的對話間,那群侍衛縱身下馬,迅速地將破廟包圍住。
幾名侍衛大步走進破廟。
他們來到葉落麵前,一名侍衛伸手就將她扯起來,動作十分粗暴,像拎著小雞崽似的。葉落就著他的拉扯起身,伸手去抽他腰間的一柄佩刀。
刷的一聲,長刀出鞘。
寒光閃過,下一刻,那抓著葉落的侍衛已經被攔腰斬成兩半,溫熱的血噴濺而出,恰好噴灑到葉落身上。
原本就被血染紅的衣服,現在更像是泡在血水裡。
葉落絲毫不在意,舔了舔落到唇邊的血,看向其他人,一雙眼睛已經被侵染成純然的黑色。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其他侍衛就這麼看著手持著北荒府標誌佩刀的少女利索地殺了他們的同伴。他們甚至沒有看到她是怎麼出手的,回過神時,發現同伴已經倒下,而她手裡拿著北荒府的佩刀。
旁邊的侍衛反應極快,迅速地上前,要奪去她手裡的佩刀。
然而這個舉動是錯誤的,第一個過來奪佩刀的侍衛也淪落成先前被腰斬的侍衛的下場,同樣成為一具屍體。
刀光繼續閃過,進入破廟的侍衛全部陣亡,倒在血泊之中。
濃鬱的血腥味在破廟裡彌漫。
守在外麵的侍衛第一時間湧入破廟,他們迅速地包圍住葉落,目光凶狂,不似人類。
葉落站在那裡,腳邊是幾具屍體,而她宛若沐血而生的怪物,那雙眼睛裡眼白的部分完全被黑色吞噬,變成純然的黑,宛若一雙鬼怪。
對上她的眼睛時,侍衛們心中駭然,氣息微微一滯。
他們是北荒府精心培養出來的精銳部隊,追擊一個隻有鍛體境且剛被用了重刑、身受重傷的人類綽綽有餘,按照設想,他們應該順利地將她帶回去的。
可是現在,他們卻不確定了。
眼前的這個少女,還是人類嗎?
人類不會有這樣一雙恐怖的眼睛,不像是人,更像一雙鬼眼……
不等他們想明白,凜冽的刀光已經逼近。
侍衛們下意識地抽刀格檔,眼角瞥見冰冷森寒的刀光,比北荒的雪還要森冷,下一瞬,意識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濃鬱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飄動,吸引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妖物。
妖物們先前被北荒府精銳侍衛的凶戾氣息震懾,迅速地逃離,又被這群侍衛死亡後的血液吸引而來,圍住破廟,蠢蠢欲動。
有妖物往裡窺探,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以及站在血泊中的……人形怪物。
人形怪物朝它們看過來,一雙黑色鬼眼邪惡凶戾,隻一眼,仿佛身體都要爆炸。
吱——!!
古怪尖利的嗥叫聲向四周蕩開,妖物嚇得逃竄而去。
瞬息之間,圍攏在破廟周圍的妖物消失得一乾二淨,連妖風都停止,世界再次恢複安靜。
宿、宿主……係統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你還好嗎?
站在血泊中的人低垂著頭,沒有說話。
係統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掃描宿主,當掃描到她那張宛若惡鬼般的麵容,係統的核心能量都有片刻的閃爍。
係統被嚇到了。
雖然很丟臉,但它真的被嚇到。
它沒想到,在這個妖物橫行的世界,竟然還有這麼可怕的存在,這哪裡是人,分明就是,就是——
咣當一聲,葉落將手中的佩刀擲開。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破廟的角落,靠著牆坐下,抱著膝蓋,將腦袋埋在膝蓋之中。
係統一直默默地關注著她,一顆心都懸了起來,發現她的異常後,它迅速地掃描她的身體,然而不管它怎麼查看,她此時都是一個非人非鬼非妖的奇怪生物。
她已經不是人。
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將她轉移到破廟時,她還活著的,就算後來她的生機斷絕,可是也很快就恢複氣息……不對!生機斷絕?
難道那時候,宿主真的死了?
現在不過是一個死而複生的怪物?
係統越想越震驚,震驚過後,又有些複雜,還有些後悔。
如果確認宿主死亡的瞬間,它就與對方解除綁定,也好過被困在這具非人非鬼的身體裡。
如果說以前的宿主它還有把握完全控製,那麼現在這個死而複生後變成怪物的宿主,就讓它無法控製,它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製得住。
天色黑下來。
夜晚陰冷的風呼呼地吹進破廟。
然而蜷縮在牆角的人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直動也不動。
係統也不敢吭聲。
地上的屍體漸漸地冰冷,血液凝固,夜風將破廟裡的血腥味吹得老遠,濃鬱的血腥味本來應該吸引這荒山之中橫行的妖物,但這個夜晚,破廟卻無比的安靜。
漫漫長夜過去,黑暗終於消失,晨曦的光破開雲層。
天亮了。
太陽從天邊升起,金色的陽光灑落到破廟,破廟的屋頂缺了不少瓦片,幾縷陽光從中灑落下來。
一縷陽光溫柔地灑落到蜷縮在牆角的人身上。
角落裡的人動了動僵硬的身體,慢慢地抬起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來。
掃描到這雙眼睛,係統懸了一晚的心慢慢地壓下,不過它依然不敢吭聲,明智地保持沉默,不見昨日的喋喋不休。
係統這個舉動是正確的。
後來,它每每想起這一幕,都為自己逃過一劫鬆口氣,如果當時它還喋喋不休,它可能連苟活的資格都沒有,就被生生捏死。
葉落慢吞吞地爬起來。
她麵無表情地走過地上的那堆屍體。
走出破廟,她微微仰起臉,任由清晨的陽光灑落到身上,仿佛讓陽光除去她身上的汙穢。
花了一個晚上,她終於讓自己平靜下來,沒有屍變,也沒有轉化為活屍。
一旦轉化成活屍,她不能確保昀暘不在的時候,自己能不能保持理智,失去理智的自己,還會不會是自己。
比起死而複生後再次變成一個非人類,她更擔心自己失去理智變成一個隻知道殺戮的怪物。
以前她不在意自己變成什麼,因為她沒有什麼想得到的東西。
但走過這麼多世界,她擁有了想要的東西。
她想要昀暘,想和昀暘一直這麼走下去。
所以她不能失控,不能徹底地失去理性變成活屍,最後被天罰。
葉落沐浴會兒陽光,感覺到全身黏膩得難受,還有陣陣血腥味撲鼻,讓她有些不適。她低頭看向身上的衣服,這是一套囚衣,囚衣破破爛爛的,幾乎衣不弊體。
看了會兒衣服,她開口問:“係統,你那裡有乾淨的衣服嗎?”
係統顫巍巍地冒頭,期期艾艾地說:宿主,我沒有衣服……
“真沒用!”葉落冷冷地說,轉身進入破廟,去扒地上的屍體的鎧甲。
北荒府侍衛的鎧甲都是好東西,特彆是這支精銳部隊身上的鎧甲,如果是尋常的修行之人,想要用一把刀將他們腰斬絕對不可能。
將一副還算完整的鎧甲扒下來,將之丟到馬背上,葉落走過去牽起一匹黑馬。
這些馬都是被訓練過的好馬,沒有主人的命令,不會輕易離開原地,在葉落過去牽馬時,它們明顯有些不情願,直到她轉頭看過來。
被牽的馬瞬間邁開四蹄,噠噠地跟著她離開。
其他的馬見狀,也跟在那匹馬身後,一隻又一隻跟上來,非常有秩序。
係統憋了會兒,忍不住問:宿主,你要將這些馬牽去哪?
“賣了換錢。”葉落言簡意賅。
係統無言以對。
葉落先去附近的密林裡找了條小溪,將身上的血衣扒下來,清理血漬。
係統的掃描功能一直沒有關閉,掃描過去,發現她身上的傷竟然消失得差不多,不免有些嘀咕。
她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不過一個晚上,所有的傷都消失?就連重刑時被尖錐砸碎的骨頭,竟然也已經恢複如初……
為什麼呢?
“收起你的視線,敢亂瞄,我捏爆你。”
葉落平靜的聲音響起,嚇得係統下意識地收回掃描,等它收回後,它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宿主,你捏不死我的。係統得意洋洋地說,你忘記了嗎?我存在於你的靈魂,你想捏死我,除非你靈魂自爆。
但如果她選擇靈魂自爆,她也會死。
“是嗎?”葉落輕聲呢喃,不緊不慢地用溪水清理身體。
直到清理乾淨身體後,她將脫下來的破爛衣服上的血漬也洗了洗,然後又將它重新套回去,接著將從騎士身上扒下來的鎧甲套上去。
鎧甲又沉又重,原本是男性的款式,套在她身上並不適合。
不過葉落並沒有太過計較,畢竟她沒有裸奔的興趣。
做完這些後,葉落沒有急著離開。
她在溪邊的青草地上席地而坐,眼睛閉了起來。
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明媚,沒有昨日的陰沉寒冷,不過山裡的風依然有些大。
那十幾匹馬在溪邊悠閒地啃著青草,風起樹搖,水波微瀾,整個世界是明亮的,讓人的心情變得愜意起來。
係統忍不住又冒頭,宿主,你身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葉落沒有作聲。
係統又開始喋喋不休,宿主,你昨天真的死了吧?你現在是死而複生嗎?是不是死而複生後變成怪物,所以你昨天才能殺死那群北荒府的侍衛?他們可是北荒府的精銳,最凶狂的存在,個個身經百戰,不是尋常的修行之人能殺死的,你是怎麼做到的……啊啊啊——你做什麼?
係統驚慌失措地叫起來,叫得就像被吊起來即將屠戮的豬。
葉落的手硬生生地掐進自己的頭骨,從頭骨之中抓出一團白色的光團,這光團在她手上掙紮扭動。
正是係統。
她冷冷地笑了下,“像你這樣的器靈,我以前遇到過,不過對方不是自稱係統,而是自稱聖靈。”她勾著唇,“聖靈不比係統好聽嗎?”
係統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發不出聲音。
半晌,它顫巍巍地道:你、你是什麼人?你為什麼知道我們的存在,你、你是不是要殺死我?求你不要殺我,我、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做,我還知道這個世界的走向……
葉落把玩著手裡的光團,神色莫測。
係統快要嚇死了。
它瘋狂地求饒,顯然是不想死的,明明那隻捏著它的手的力道並不重,卻讓它有種身陷牢籠的錯覺,無法逃離。
葉落把玩片刻,說道:“你現在還覺得我捏不死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