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
“桐桐!”不遠處有個清亮的女聲衝這邊喊。道旁的冬青樹沒有修剪,經過一個夏季雨水的滋養長的有點高,莫桐跳起來招手,扭頭衝邵乾說“我媽媽。我在406,你在哪個宿舍,回頭找你和何東玩兒。”
“還不知道。”邵乾猛然想起,自己還沒查宿舍是哪間。
莫桐恍然大悟,“還沒繳費不分宿舍。你要不先去我宿舍等著吧,到下午兩點才開始哩。”
“桐桐,爸爸在等著了。”女人走近了,衝邵乾點點頭笑,扭頭問莫桐,“你同學?”
“嗯,梁叔叔說他畫畫特彆厲害。也特長班呢。”莫桐挽著女人的胳膊蹦蹦跳跳的走了。邵乾原地站了一會兒,走到宿舍樓後麵選了一處陰涼,蹲在那裡等著。
肚子裡咕嚕嚕的叫,邵乾拿了一塊紅薯出來,已經被壓得變了形。幾口吞下去,噎得直伸脖子。邵乾抬頭看一看遠處成群的學生,心想,以後就要在這裡讀書了。不管怎樣,一定要考上大學,父親還在天上看著呢。哥去哪兒了呢?唉,錢,錢……
邵安蹬著自行車在市裡溜達,終於在市中心大三角的地方找到了等活兒的一群人。邵安鎖好自行車蹲在那裡,像無數個找工的人一樣,耷拉著眼皮卻又隨時注意著騎車或者開車經過的人,看他們會不會停在這裡。
旁邊有人搭話,“沒見過騎自行車來找活地。一輛車一百多塊哩。”
邵安笑笑,“好找不?”
“不好說,有時候能遇上。”
正說著話就看見一個穿著乾淨的中年人騎著自行車停在這裡,邵安兔子一樣躥出去,也不管人家說什麼,拽著他的車把擠開瞬間圍上來的其他人,吼道“兩塊五,不,兩塊,就兩塊,啥活都能乾。”
一群人打仗似的,中年男人額上冒了汗,喝了一聲擋開又要去拽他車把的另一個人,皺眉道“五樓七十來平毛坯房,粉洋灰刷白,還要蓋一個廚台。有沒有磚瓦工?”
“我我我!我就是!”邵安拉著男人的車往外走,“我隻要兩塊,保證把活兒乾好。我蓋過很多房,你們家要是有凳子椅子不好使了我也能整。”
圍著的人狠狠地瞪一眼邵安各自散了。他這是破壞行情,中年男人說的是兩個人至少四五天的工,墨跡墨跡還能乾上十天半個月。每天最低按兩塊的工錢,這還是管吃讓住在毛坯房裡的情況下,最起碼乾下來也得有十幾塊。邵安說的價錢簡直就是在做白工。
邵安慌慌張張地去推車子,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問“你騎著自行車來做工?你會不會做粉灰的活兒?”
“會!當然會,乾了七八年了。”邵安擦了擦頭上的汗,“我送弟弟來高中上學,少帶了一塊七的學費。這車是他的。”
邵安緊走兩步把男人帶出那夥人的視線才敢說“您能先給我兩塊嗎?我把我弟的學費交上,回頭就給你乾活去。”他怕自己提前說這話,男人又找了彆人。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他,遲疑道“那可不行,你要是拿著錢跑了我到哪裡找你?現在不同以往了,市裡的騙子也多了。”
“要不您跟我到學校去一趟?我把錢給我弟就跟您走。也不是很遠,就在前麵一拐那個高中,門口有好高的旗杆,掛著紅旗那個。還有警察站崗。”
中年男人笑,“哪個學校都有紅旗。”不過還是跨上車子道“走吧,跟你去看一下。彆耽誤了小年輕上學。”
邵安千恩萬謝,騎上車子的時候發現不對勁兒,車子顛得厲害。停下車去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前後車胎的氣門芯兒都給人拔了。邵安懊惱地抓著頭,跑步追上前麵已經往學校走的人,抱歉地說“您先過去在門口等,我很快就過去。”
中年男人看一眼他的前後車胎,了然地笑了笑。喊低價給人報複了,一群可愛的貧窮的人們。邵安看著他騎車離開,心裡又有點擔心他若是等不及先走了。來不及找打氣的地方,又怕那麼遠的距離這麼碾著把車內胎碾壞,一彎腰把自行車橫梁掛在肩上,扛著就跟著前麵的自行車跑。
中年人回頭去看的時候麵色有點複雜,停下車等他跟上來說“走吧,先帶你去充氣。”末了又補充,“充氣的錢我出。”
邵安臉上有些燙,想說那錢自己出,可果真這樣的話弟弟的學費萬一又要差幾毛錢呢?
中年人對這塊很熟,拐進一個小胡同就看到了一個修車的攤位。修車師傅滿手機油,見他們進去笑著招呼,“孫先生車出毛病了?”
邵安看修車師傅的年紀,想著這中年人應該是個有名望的人,才會被頭發已經白了的修車師傅喊一聲“先生”。
“這個後生。”中年人指指身後,“氣門芯兒給人拔了。”
“這個簡單。”師傅停下手裡的活兒,翻著工具箱找出兩個來,剪了皮管套上去,麻利地給打了氣。
兩個人應該很熟,中年人丟了一毛錢在他的盒子裡。那人笑著說“都要成錢了,下次不要這麼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