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爻台的主體建築是觀天杵,但那裡到底不是平日裡住人的地方。星爻台的人丁也是稀薄,除卻寥寥幾個伺候灑掃的人以外,就隻剩謝隱一個人了。一路走下來,確實也不曾瞧見多少正經住人的房屋,倒是謝隱的幾間屋子被孤零零地搭在一座種滿了柳樹的園子裡。
說是柳樹園子,但如今是冬日裡,整個園子沒一點綠色,有的隻是被西北風拍落的滿地乾碎枝子。
在鴻踏雪和園裡的灑掃小廝們的胡扯之中,楊臻幾人得知這個看上去挺破敗的園子叫柳綿園。剛聽到這名字的時候,楊臻腦子裡還在轉“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直到聽見星爻台的家仆毫不吝言地說這地方隻有春日裡柳綿蓋天的那點日子才襯得起這個名字時,他就曉得是自己文臭了。
楊臻所承諾的,其實他也隻能完成一半而已,另一半還得他忍著抵觸去找徐樞幫忙,他能做的隻是把渾儀的簡圖畫出來罷了。
謝隱一搭手抽走了楊臻畫好的圖,抻著左右端詳了許久,最後還是忍不住連連點頭咋舌說“你真看過我家那老頭子的書?”
楊臻點頭“據說是謝爻先生多年前回贈給臧克悰老大人的。”
謝隱半邊眉毛吊得老高,顯然是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楊臻瞧出了老頭的心思,略有諂意“雖說臧大人視其去瑰寶,但前輩若想看的話——”
“你就給我偷出來?”謝隱斜眼接他話道。
楊臻嘿嘿一笑,搖頭說“晚輩可以給您默寫一本。”
謝隱聽懂了他的意思,又問“你這麼著給人家抖出去多少本了?”
“不算原本的話,您將是第二個。”楊臻答。
謝隱軲轆著碧眼看了他片刻後說“你是秋清明的徒弟啊?”
這話沒有一點疑問的語氣,楊臻隻能點頭稱是而已。
謝隱又道“我怎麼覺得你跟林年愛更像呢?你是他倆的吧?”
“前輩神機妙算。”楊臻恭維道。
謝隱哼了他一聲,這樣欠了吧唧的恭維真是越說越像林年愛了。這等事還需要算?在一塊混了那麼多年的人哪怕是經年不見,照樣可以觀神韻以識人。
“既然都是熟人,那就誰也彆難為誰了嘛!趕緊把夜牙璽拿出來呀!”鴻踏雪實在聽不下去他倆這套毫無意義的話。
“乾你什麼事。”謝隱砸了他一句後還想跟楊臻掰扯。
“老先生,夜牙璽就是給我找的,怎麼就不乾我的事了?”鴻踏雪按桌而起。
“你?”謝隱看他,“你要夜牙璽作甚?”
鴻踏雪覺得自己從前的那套說辭根本感動不了眼前這個神算子,便道“你都說留著也無用了,直接給我也無所謂吧!”
“是無所謂,所以我就算是留著它壓鹹菜甕也是無所謂的,你又能把我怎麼樣?”謝隱看上去又老又壞。
鴻踏雪受不了這種誰都可以欺負他堂堂盜靈的場麵,攥住楊臻的袖子就是一頓亂晃,邊拉拉扯扯邊還道“老楊你看他!”
楊臻被他這副狗熊蹭樹般的嬌嗔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們家大小姐都沒朝他撒過嬌,他哪裡忍得了這個。楊臻搭手撿了個茶碗子直接扣在了鴻踏雪的半邊臉上,在不碰到他的前提下直接把他推開道“哪怕是給了我也早晚是你的,你再找事兒我可走了!”
鴻踏雪立馬老實,乖巧坐正。
謝隱把這三個形狀各異的年輕人看過一遍又一遍,他懶得再說什麼敘舊的話,畢竟旁人說道的近況都未必有他算的真。“你們要夜牙璽到底做何用處?”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