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死寂異常。
嶽軍等人全都有意無意地看向王勇，這位西影的董事長，可真的是“猛”啊！
就連西影的張主任，這會兒都有意低下了頭，讓自己腦袋放空、眼神渙散、神遊天外，儘量低調再低調。
自家董事長指著鼻子懟喇陪慷沒問題，但他這下屬就不能有任何“異樣”的表情了，這在體製內是犯忌諱的。
再看林楠，他麵無表情，默不作聲，好似與己無關；
任中倫則是瞠目狀態，咽著唾沫一臉驚愕。西北的這麼莽嗎？連他都不敢這樣明著羞辱喇陪慷，這簡直是刀刀見血，直捅心窩！
至於喇陪慷，已然是麵色鐵青，呼吸急促了；眾人都看得出來，他顯然已經到了要爆發的邊緣。
“在王董的眼裡，我中影就成了欺行霸市、以勢壓人、升米恩鬥米仇、打壓和剝削合作夥伴的行業反派了？”
喇陪慷死盯著王勇，眼睛裡可以看到明顯的血絲。
“嗬嗬，放眼國內那些從立項起，小到小有名氣或票房號召力的電影，大到有極大前景和政績的大製作項目，有多少沒被中影染指呢？
最優質的項目，出品方裡總能看到中影的名字；差一點的項目，中影則在製作方或者發行方裡出現……影視行業是沒有彆的國企了嗎？
這麼大的行業，離了中影，項目就真的做不起來了？他們那些電影主控方難道都是自願的？還是說或多或少都有交保護費的意思？”
好家夥，這下子林楠都不淡定了王大董事長，這種事情是能直接這麼說出口的？能這樣解讀？
林楠微微瞥向一旁，此刻的任中倫更是表情複雜，欣賞和受到“驚嚇”的眼神毫不掩飾、赤裸裸。
而辦公室內，除四個“領導”外，其餘人在王勇話音未落之前，就已經全部變成了鵪鶉，屬木頭的。
怎樣形容此時此刻的喇陪慷呢？
他就像是紅了眼的公牛，但完全被王勇的言語束縛了四蹄、卸掉了牛角，一腔怒火無處發泄，隻能在心裡憋著、壓抑著。
因為現實正如王勇說的那樣，絲毫不差！
隻是從來沒人敢這麼赤裸裸地挑明，且用詞犀利、直白、一針見血，毫無顧忌地得罪中影！
“說的好，說的好……”
喇陪慷聲音喑啞地冷冷說著，聽的出來，他是在儘可能地壓製著自己的情緒。突兀地，他抬頭看向林楠
“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我？喇董，我圈子其實很小，不大。”
林楠很無語，他沒有直接回答，但這也是在回答他圈子小，不了解王董說的那些情況。
可在座的沒有蠢貨，林楠這隻是在逃避正麵問題罷了，在給喇陪慷留體麵。
他的圈子是小，但真的不知道王勇所說的情況麼？他又不是瞎子！
“好，今天這一趟沒白來…沒白來…王董，受教了……集團還有事兒，我就先走了。”
越是平靜，爆發之後越……
這一刻，在林楠等人眼中，起身之際差點兒一個踉蹌的喇陪慷，就給人這種感覺；他還在強忍著、壓抑著，王勇不給他留臉麵，他自己得留。
“嶽總監，幫我送一下喇董。”
林楠下意識脫口而出，喇陪慷沒有拒絕。
嶽軍會意，立刻親自打開了會議室的門。喇陪慷帶著一乾隨行人員，徑直走了出去，期間沒有回頭。
辦公室內再次安靜了一分鐘，任中倫看了眼林楠，又看向王勇，忍不住開了口
“王董，你說的中影的那些問題，其實準確的說，是從韓董那裡開始的。”
王勇直視著任中倫，沒有第一時間反駁，氣場也沒有剛剛那麼“淩人”了
“是從韓董那裡開始的，但喇董卻更變本加厲和急功近利了不是麼？
而且他隻繼承了韓董霸道的性子，完全沒有繼承韓董開拓的精神和扶持行業弱小的責任以及平等對待、尊重合作夥伴的品格……”
任中倫張了張嘴，但終究無話可說。
以前默默無聞的西影，今天算是讓大家開了眼了。
“所以，是因為中影，上影才遭了池魚林木之災？”任中倫看向了林楠。
不全是，一半吧。
林楠不置可否，而是以玩笑的口吻說道“任董就陪陪喇董吧，要不然中影真就連一點兒體麵都沒有了。”
“你這說的，可真是人話呀！嗬嗬……”
任中倫苦著一張臉，氣笑了。
但他知道，今天連喇陪慷都是以這種難堪的“局麵”收場的，那上影就更沒有機會了；或者說，沒有必要再去“強求”了，因為根本就沒戲。
不過還好，上影現在也算是重新和林楠建立起了良好的合作關係，雖然難以回到《畫皮2》以前……但已經夠了，至少比中影強太多了！
不再談正事兒之後，辦公室內的氣氛就好多了，行業八卦、電影市場……說笑聲漸漸響起。
林楠影業樓下，喇陪慷駐足回頭好一陣子了。他望著大樓某一層，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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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董，我們不回嗎？”
喇陪慷皺起眉頭，好似沒聽見秘書的聲音，片刻後才低著喑啞的嗓子“去……打電話問問……去韓董那邊……”
“好。”
中影一行人終於跟著喇陪慷上了車，嶽軍這才離開了三樓窗前。
傍晚，五點多的時候。
林楠將王勇、任中倫等一群人送出了公司，看著遠去的車隊，林大導演捏了捏眉心
“和中影攤開了挺好的，至少以後沒那麼多顧慮了，仿佛一下子輕鬆了很多。”
“林導，你確定這不會反目成仇麼？”嶽軍苦澀地問道，還是有些擔心。
“反目成仇？如果真的反目成仇了，那‘升米恩鬥米仇’這句話，咱們這位喇董可就得實實在在的背在身上了！
他可是一向自視甚高想超越韓董呢，如果真這麼小肚雞腸，那還是趁早彆做夢了，雖然這本來就是個夢……
就像王董說的，能力、心性、格局等處處都比不上韓董……以前太親近韓董了，我現在隻是想回到簡簡單單的普通‘朋友’關係，和中影！”
……
晚飯的時候過來是什麼意思？蹭飯麼？昨天下午還甩臉色呢！
韓佳女瞥了眼家裡的精美鐘表，這會兒正是傍晚六點整，晚飯時間。
但以往隻有父女兩個人的餐桌上，此刻卻多了一副碗筷。
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今天的“受辱”過程，喇陪慷看不出喜怒，仿佛已經發泄過了，這會兒隻是眉頭緊鎖。
韓三坪一直沒有答話，直到其將拳頭大的飯碗遞給韓佳女，後者心領神會的去廚房添飯，他這才開了口
“王勇說的沒錯，這兩年你確實是越界了，越來越深。”
作為一個已經退休了的人，沒有什麼話是韓三坪不敢說的；
以前他隻是給喇陪慷留麵子，現在既然西影那邊點破了，他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更何況他即便是以前講出來了，但喇陪慷會聽嘛？答案是絕無可能。對這位繼任者，韓三爺看得很透。
喇陪慷不僅以前不會聽，今天過後，他依舊不會吸取教訓；
任何一個中影董事長都是我行我素的，這是在任領導者的屬性，無法改變！
就像他自己，林楠提醒、建議過他那麼多次，可他還不是該栽跟頭依舊栽跟頭麼，還一個坑連續跳好幾次……該死的吳語森！
“韓董？”
喇陪慷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他過來可不是聽這一句話的。
“喇董，好聚，好散吧。”
“韓董？”
喇陪慷再次喊了句，語氣重了一些。
“好聚好散吧。林楠和林楠影業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長成參天大樹的，確實不欠中影什麼，即便是欠了些什麼，那也早都還了。
既然他有意，那就遂他的意，這種事情，強求隻會適得其反，惹人厭惡……”
韓三坪風輕雲淡地說道，他隻負責說，至於喇陪慷是什麼反應和態度，那是喇陪慷的事兒。
“是啊，林楠不欠中影什麼，人情全在韓董這兒！”
這句話說出口，也就意味著今天這頓飯，吃到這兒了。
韓三坪沒有起身送喇陪慷，而是搖著頭，繼續夾著菜。
“喇叔叔走啦？”
小韓同學真就是卡著點兒出來的，手中的碗裡添了三分之一的飯。
“你要再不出來，我都準備去廚房找你了。咱們家雖然是彆墅，但廚房也不至於是迷宮吧？有那麼大？”
“不是您暗示我的麼？再說了，喇叔那臉色，影響我胃口……”
韓佳女笑嘻嘻地將飯碗遞給了老韓，隨即大大咧咧地坐下繼續乾飯。
“爸，那現在是什麼情況？我林師哥跟中影徹底鬨翻了？反目成仇這種幼稚的把戲，不會真發生吧？”
韓佳女“鬼鬼祟祟”地詢問親爹，試圖套出點兒情報，好去……
“大家都是什麼身份地位的人？怎麼可能出現那種事兒！又不是像當初中影和華億那樣……你想多了。”
韓三坪無語地笑話自己親閨女，但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就又散了，頗為感慨地說道
“隻不過緣分，是真的到此為止了。”
“啊？緣儘了！”韓佳女驚呼道，還有些看熱鬨的驚喜。
“嗯，算是吧。市場越來越大，國企越來越‘小’。
對林楠來說，中影甚至是累贅，是趴在身上吸血的……誰讓喇陪慷什麼事兒都不乾，還想拴著人呢。”
說到這裡，韓三坪再次變了臉色，不過是笑臉。
他看著韓佳女，眼神很是柔和，也有些自得
“不過緣分散了，也隻是中影和林楠的緣分散了。這裡麵，可不包括咱爺兒倆！”
“嗬，老韓，伱這是承認當初自己在任的時候，以公謀私了？”韓佳女又開始漏風了。
“你個死丫頭怎麼說話呢？要氣死我是吧？”
“嘿嘿，彆生氣，彆生氣嘛。來，吃菜，我給您夾菜。”
…………
翌日早上，正如林楠猜測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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