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見到了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刹那間,就像擦乾淨了鏡片上的薄霧,眼前所有的東西都開始清晰起來,整個世界的色彩也恢複了原來的鮮亮,他看見易楠蹲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低著頭恍惚地看著下方反射著燈光的地板,身上手上都是血,眼角還閃爍著幾滴淚花。
“你怎麼哭了?”陸程光忍不住上前問道。
易楠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先是渾身一顫,像是見了鬼一樣抬起了頭,臉上的欣喜一閃而過,待看清了陸程光那透明的身軀後,易楠愣了一會兒,接著開始憤怒地衝著他吼道:“陸程光,你怎麼在這裡,你給我回去!聽到沒有!”
突如其來的吼叫聲將旁邊的人都嚇了一跳,窸窸窣窣議論道,
“這光頭發什麼瘋啊?突然衝著空氣發脾氣。”
“不知道啊……”
“或許是他的什麼親人去世了吧。”
“太嚇人了!他不會看見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了吧,這待在醫院裡就是毛嗖嗖的。”有個壯年男子突然裹緊了身上的紅色夾克四處張望道。
“最好還是離遠點兒,免得傷及無辜,看到他那造型還有身上那血了嘛,嘖嘖……”
易楠對於其他人的議論全數充耳不聞,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眼睛發紅,不敢去觸碰他的身體,隻是繼續朝著陸程光絕望的喊道:“你現在就立馬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去,一定要活下去!聽到沒!”
倒是陸程光有些二丈摸不著頭腦。
活下去?
什麼意思?
這時,他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忽然看到了自己忽明忽暗的身體。
所以,我這是……死了?
可是……我還沒看夠這世界呢,好想和你一起活下去啊……
陸程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現狀,露出了一個苦笑,將手伸向了歇斯底裡泣不成聲的易楠,輕飄飄的身體往前移動,一把抱住了他,隻能裝作釋然說道:“最後還能和你告彆,真好……”
易楠回抱住了陸程光,將頭埋進了他的胸口,不受自己控製地哽咽著說道:“不,我接受你的告彆!陸程光,你聽好了,必須給我活下去!”
易楠神色一凝,隔著陸程光的肩頭看了一眼腕上係著的半截銅鏡,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把將它的截麵塞進了之前掌心的那個傷口裡。手心的血液無風而動,在殘餘銅鏡的吸引下在截麵邊緣凝成了半張由血繪成的鏡麵,其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血色紋路,憑借著超絕的記憶,易楠以自己的血為媒介,將另外一半銅鏡的紋路給繪了出來,與那半截實體銅鏡重合在一起,立在手裡就像是塊被掰彎的兩色銅鏡一樣。
拜托……拜托!!
易楠額頭冷汗涔涔,心神合一,全力催動,失敗了數次之後,終於,有微弱的點點青色螢火從掌心逸出,一滴一滴浮了上來,滲入了陸程光的眉心。而那半麵銅鏡則像是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樣,化為了齏粉,混雜著易楠的血液在手心糊成了一團,滲進了他的傷口裡。
還抱著易楠的陸程光隻覺得眉心一熱,接著後方突然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一下將他的身體給吸了回去。
手術室裡,負責查看儀器的麻醉師驚喜的喊道:“主任,心跳恢複了!”
“好,抓緊時間繼續手術!”
“血管鉗,手術縫線……”
輸液管裡的血液不斷被輸入陸程光的體內,一袋接著一袋空的血包層層累加,堆積在了手術台上,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手術依舊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手術室門口的紅燈一直亮著,直到淩晨四點,才變為了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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