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月中能回來嗎?圖書館那邊怎麼辦?”陶玉書問他。
林朝陽沉吟著說道:“回去政府那邊估計也就是兩三天就能應付完,但資料這事說不好,估計少說也得個把月,不行我明天去館裡找館長再請個假。”
陶玉書猶豫著說:“要不你乾脆辭職算了!”
林朝陽聞言表情意外,“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了?”
陶玉書拉著他坐到沙發上,“其實從元旦那會兒我就在考慮這個問題。”
“當初我爸讓伱進圖書館,是怕你進城以後沒工作,本來也挺好的。
可連我在內都沒想到你在文學一道上會有這麼大的才華和潛力,以你現在在國內的名氣,也不需要這份工作做依靠了,工作反而會分散你的精力。
所以倒不如放下工作的事,把所有精力都放到創作上,當個全職作家。”
要是問林朝陽在圖書館工作有沒有影響他的創作,答案是肯定的,不管是再閒的工作也會有所影響,但要說影響有多麼大,倒也不至於。
現在他不光是名氣大了,稿費收入也比以前多多了,去年算上諸多作品的發表、轉載、出版等稿費,他的收入足足有4萬5千餘元,夠一個普通工人不吃不喝賺百八十年的。
以如今這個年代的收入水平來說,林朝陽當一個全職作家是沒有絲毫問題的。
但這個年代人們的觀念普遍保守,一份正經工作對於絕大多數而言不僅意味著一份收入,更代表了一種社會認可。
林朝陽怎麼也沒想到,陶玉書居然會勸他辭職。
“辭不辭職其實沒什麼影響……”
兩人正說話的功夫,林二春突然提著行李進了門。
林朝陽問:“爸,你這是……”
“你後天不是要回老家嗎?我也跟著回去看看!”林二春回道。
“我回去也不在老家待著。”
“你忙你的。我就是挺長時間沒回去了,怪想的,趕上這回你也回去。”
林二春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回老家,根本不給林朝陽插話的機會。
這時張桂芹抱著小冬冬從臥室裡出來,看著林二春的行李袋,眼中不由得閃過羨慕的神色。
如果不是被懷裡的小家夥綁著,她也多希望能趁著這個機會回老家一趟啊!
古語雲: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她張桂芹的兒子出息了,現在可是名滿全國的大作家,這回更是受家鄉政府的邀請回去。
張桂芹不敢想象,林二春這要是回了老家,耳邊得聽著多少拜年嗑。
她光是想著,心情就已經暢快的快要飛起來了。
等她回過神來,一想到這樣人前顯聖的時刻竟然沒有自己的參與,心中不免失落。
次日,林朝陽來到圖書館,跟館長謝道源說明了一下情況,說想多請一段時間假。
辭職的事他還沒跟陶玉書商量好,當初陶父為了他的工作是欠下了人情的,這件事再怎麼著也應該先跟陶父商量商量才行。
反正也不急於一時,等回頭有時間了再說。
謝道源聽完林朝陽的請求,猶豫了幾秒便答應了下來。
又過了一日,林朝陽和林二春一起踏上了回老家的火車。
三月初的北方大地,春寒料峭,綠皮火車慢悠悠的行駛在鐵軌上,絲毫沒有後世高鐵風馳電掣的氣勢,讓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火車過了唐山已經是中午了,吃過午飯林二春打算去上個廁所,對林朝陽叮囑道:“看著點包。”
“知道了。”林朝陽手捧著一本傑克·倫敦的《斷層之南》,頭也不抬的回道。
林二春剛出去了沒一會兒,就遠處一個高亢的聲音響了起來。
“抓小偷!”
“抓小偷!”
林朝陽父子倆坐的是硬臥車廂,車廂裡頓時響起了一陣動靜,所有人齊刷刷的從臥鋪裡探出頭來。
等了好一會兒那聲音響了幾聲後便沒了動靜,也不知道小偷抓到了沒有,所有人不免都提高了幾分警惕。
這年頭治安不好,出門更不太平,坐火車就更彆說了,時不時的就會遇上點偷竊、搶劫的事。
這時林二春從外麵回來,說起了剛才的事。
“包都被劃開多長時間了,那老同誌才反應過來,小偷早下車了。”
“這幫小偷小摸的地痞流氓,現在真是越來越猖狂了!”
父子倆說著話,引來了對麵下鋪一個小夥子的讚同。
“可不是嘛,寒假的時候我們家那邊有個女學生過年的時候出去玩,晚上回來被人給糟蹋了,人都沒放過。”
林二春跟小夥子對上了頻率,兩人越聊越熱乎,交流著各自聽說的各種治安和刑事案件,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林朝陽的眼神卻放在了小夥子擱在手邊的一份雜誌上,那份雜誌封麵古樸,上寫著“氣功”兩個字。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這份雜誌應該是前年創刊的。
氣功嗬!
林朝陽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兩年好像是越來越受歡迎了。
以後的幾年裡恐怕還會越來越受歡迎,上到達官顯貴,下到平民百姓,習練者不知凡幾。
這玩意五十年代就受到了政府的注意,最早是用來強身健體的,後來效果越傳越誇張,威力越來越大,到八十年代中後期已經徹底進入了病態的迷信階段。
以往林朝陽窩在燕京城裡,並沒有什麼感受。
這次出趟門,才終於感覺到了這個時代躁動不安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