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拿著牛角卦,左手飛速地點算,點算一頓,便往地上起上一卦,然後撿起一旁的桃木枝在一個方位寫下符文。
月光穿透樹枝照進來,映得師父宛若一位不可褻瀆的神靈。
師父算好方位,畫好符文,便用紅繩將我剛才釘入土裡的十二顆桃木釘連起來,隻在北方留一個缺口。這個缺口是用來招魂的。那個陰家女約莫會在子時陰氣最重的時候前來,屆時需要問她一些問題。
陣法都結好後,師父拉著我走到幾米開外的一棵樹後,靜靜等著。
半晌,有星星點點的藍光自陣法處傳出,接著藍光慢慢變幻成長條形,目測約有一米七的樣子。在一片昏暗的月光的襯托下,那藍光最後成了一位高挑的姑娘。
具體地說,是那個陰家女,薛麗麗。
她雖然臉上看起來如曲三清所說很美,但她齊脖子以下的半個身子已經沒有了,傷口處已經化膿長蛆,蛆一團一團在那裡爬著,時不時掉下幾隻落到地麵上,四處亂爬找不準方向。
就斷口處血糊糊一片來看,應該是被車子擠壓所致。
我跟隨師父多年,見過的鬼事不少,但很少有見到這麼恐怖的魂魄。魂魄一般是虛影,極少數有實體的也都是生前的模樣,像這種生前與死後並存的魂魄,還真是世間少有。她的執念到底有多深?
薛麗麗睜著無視的雙目朝四周望了望,估計是沒見到有人,嘴裡發出了嗚咽的吼叫聲,像極了野獸噬血不成反遭侵的樣子。她一吼叫,便要用力,那蛆蟲便一隻一隻掉到泥土上,擠動著肥嘟嘟的身子,似乎是失去了寄生之所心裡不得安適,亂爬一通。一股血腥味隨著這些蛆蟲的爬行,鑽進了我的鼻腔裡,直接刺激大腦,胃裡不禁一陣痙攣。
因為我們下的是喚魂陣。簡而言之就是招魂。我們把薛麗麗的魂魄招出來,卻又不跟她說話,她心裡肯定非常憤怒。
魂魄較生人易怒、易哀、易傷,思想比較容易走極端。
我緊張地抬頭望向師父,見師父一臉淡然地看著陰家女,嘴裡小聲說著安慰鬼魂的話,那陰家女暴躁的性子慢慢安靜下來,僅有的一隻手垂著,頭也低了下來,不再發出嘶吼聲。
“薛麗麗,汝因何留在人間擾他人生活?”
眼見薛麗麗平靜地站在我們結好的陣中,師父站在樹後開口問了第一句話。
我捏緊了拳頭,等著聽一段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不曾想薛麗麗卻道“我要表白。”
聽到她這話時,我下巴幾乎掉到了地上!
師父問道“同誰?”
薛麗麗回“項易。”
“可有信物?”
“銀戒。”
“在何處?”
“他的身邊。”
“他不曉得?”
“不曉得。”
我聽得雲裡霧裡,師父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頓了頓,又道“若我們幫你把信物交給項易,你可願離開?”
“願意!”薛麗麗慢慢答道。
師父問話期間一直沒有在薛麗麗跟前露過麵,站在樹後,許是擔心我害怕,一直牽著我的手。暖暖的溫度自掌心傳來,驅散了回春的寒冷。
“明日子時,在這裡候著。”師父定下相約之期,那薛麗麗道了聲“好的。多謝大師。”便消失無蹤。
薛麗麗自與師父說話起都沒有再把頭抬起來,聲音低沉而平續,仿佛這並不是她自己的事,而是幫彆人代傳的一樣。
這也是人死後成為魂魄,獨獨留下執念的結果。
並不是像大家看到的電影裡演的那樣,會記得生前所愛所恨之人,事無巨細。在我的認知裡,執魂隻記得一件特彆特彆簡單的事,比如眼前的薛麗麗,她隻知道要把那個信物交給項易,這樣就算是表白了,她的心願也就完成,便沒有執念了。
人因為有了執念,才會產生多變的情緒。魂魄是人死後所化,它們也如人一樣有執念,會有情緒,隻是這種情緒一般人感受不到。
有些大病初愈,或天生命格陰的人會遇到,因而會莫名產生很多想法。比如突然想自殺,突然很難過,突然想起了某個人、想見他……
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便是你遇到了空中看不到的“執念”。
執念一旦完全侵入到你的思想當中,你便會由它所掌控。俗稱被鬼附身。——當然,這種情況很少,你們不要被我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