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係陰陽師!
我搖頭“不要。我不想師父難受。”
“你是陰體,才會對北端林間的孤魂有所感應。”師父牽上我的手,我的心如煙花一樣綻放開來,亮起無數小點,升至腦袋裡盤旋遊走,蕩起一圈圈漣漪。聽師父在耳邊溫言“我是陰陽先生,魂魄避我不來不及,怎敢傷我?”
“如果它們有冤屈在訴呢?你豈不是自找麻煩麼?”我問完,立即吐了吐舌頭,對自個兒無語。要是這些魂魄有冤屈還用等到現在麼?有冤屈的都已經被師父養在了竹屋周圍,這些不過是些殘魂,頂多能夠影響人的心情。
我在師父的手心裡撓了撓“這點情緒對我起不了作用啦,師父你放心。”
師父嗯了一聲,我感覺手心裡有暖暖的氣流襲來,心裡一陣感動。
他知道拗不過我,便以自身的靈氣渡給我,幫我緩解不適。
我見周圍林間一片漆黑,索性就把眼睛閉上了,任由師父牽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等我睜開眼的時候,我們已經到了一片有光亮的河邊。光源來自於月湖之上的探照燈。
溫婉柔美的湖麵在夜裡騰起了氤氳水汽,身後那邊禿了一個冬季的樹乾上,綠芽正濃。
師父把背包放在地上,讓我把東西一一拿出來,他則左手算著方位,雙腳在湖邊探著路。我找了一個避風的地方,劃根火柴,燒了一道陰文書。這道陰文書是寫給路過的鬼魂的,讓它們看到後繞路而走,彆打擾我們做法事。
陰間與陽間都一樣,逢事必須要先禮後兵。——這是師父教的。
月湖霧籠如畫的左邊,有一道長長的石堤,我曾和師父上去過。表麵上看起來秀美成一道風景,實則是用來鎮壓水鬼的。而這月湖底下自始自終,都隻有一個水鬼。
在每一條河流中,或許都發生過許多怪事,而那怪事的來源,多半是水鬼。隻有這隻水鬼把生人拉下水,死掉,它自己才有投胎轉世的機會。
曆朝曆代關於水鬼的說法,都是這樣子。這個因果究竟是誰安排定下來的,誰也不曉得。
水鬼沒有善惡之分,一概而論,都是壞的。——也許有部分好的,但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因為一個人死後當了水鬼,那麼生前身後事都不會再記得,它隻有一個執念,那就是把路過的人引誘下水,溺死,然後自己得以輪回。
月湖被開發商造成了一個水上公園,那必然會請術士來做法鎮邪。不要笑,越是高層的人,越相信這些。隻不過他們都不願意當著世人的麵承認罷了。
師父選定了一個方位,背朝湖麵,讓我站到與他麵對麵,也就是說,我此時一偏頭,就可以通過師父的側身看到湖麵的情況。他依然將一道陽文書用右手托起,置於額間,口中念著咒語。
那是隱身符。
他從不願讓魂鬼、妖靈看到他的真麵目。都是通過我的雙眼去看,耳朵去聽,然後再把具體的情況轉達給他,他再告訴我解決的辦法。
不管是看風水,還是散靈,師父都是這麼做的。
所以這麼些年下來,我也養成了依賴的心理,道法一直沒什麼增長。
“阿辭,可有準備好?”
我聽到師父問我,便曉得他已經將一切計劃妥當了,遂點點頭,目光忍不住朝湖麵看去。
“凝神去聽。”
在師父低朗的嗓音中,我閉上了眼睛,用心感受周圍的一切。
整個世界全部亮了起來,如日中天。整片月湖與佘山樹林在我的腦中呈現出鳥瞰的形態,我慢慢從空中飛下來,如同將長鏡頭切換成了微距。
月湖這邊的樹林非常廣闊壯觀,不同於竹屋那片清秀的山林。走進去後,好似全世界的空氣都成了翠綠色,到處都是鮮亮柔美。我的身心如同剛吸飽水的海綿,每根骨骼和肌肉都充滿了幸福感。
青草清新,樹木剛勁,土地濕潤。
有螞蟻搬家,有夜鶯歌唱,有花兒低吟,有溪水俏皮滑過山石。
一切的一切如同細微到塵埃裡,微小的雜質不再飄渺無措,而是生了根,在原地發芽開出燦爛的花。
“阿辭,睜眼。”
我緩緩把眼睛打開一條縫,心裡有些發悚。因為往往我“聽”完周圍的環境之後,睜眼就能見到死在這裡的幽魂。它們以死時的狀態出現,有些被車撞死的,腦袋全部裂開,腦漿混著血液糊了一身。雖然知道它們並不能傷害我,但是光看見也還是會讓我連續做上好幾天惡夢。
月湖的水依舊平靜,沒了白日遊人帶來的喧嘩聲,唯餘燈影明滅間的空山寂靜。
這個時候很關鍵,我不能夠說話。一旦開口,怕把水鬼嚇跑。
自古不是流傳一句話麼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還有一個揶揄的詞膽小鬼!這些都能說明,鬼其實比人還膽小得多。如果鬼害人,除了心中有執念,那就隻有在被逼急了的情況下。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