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臘梅樹底下盯著陸天明的一舉一動。
那種平靜的冷淡,讓陸天明乾起活來非常彆扭。
這感覺就像店小二收拾桌麵時,老板在一旁虎視眈眈隨時準備雞蛋裡挑骨頭。
好在女人似乎並沒有那麼無趣。
陸天明剛打掃完一半,女人居然主動聊起天來。
“陸天明,你的腿是怎麼瘸的?”女人的目光隨著陸天明的肩膀高低起伏。
“五歲那年掉河裡,腿摔斷後遇到個庸醫給我治瘸了。”陸天明如實說道。
想了想,他微微側頭,用餘光打量女人“後來我爹知道後,去找那庸醫,讓他也變成了瘸子,庸醫比我還要慘些,兩條腿都瘸了。”
此刻他沒有再自稱草民,便是要試探女人的底限。
試探很成功,女人並沒有在稱謂上發火。
見女人在認真聽,陸天明眼珠子轉了轉,繼續道“其實我爹這人平時挺膽小的,印象中他從未跟鄰裡發生過爭吵,能忍則儘量忍,那次要不是把他惹急了,他肯定不會傷害彆人。”
“嗬!”女人沒來由便是一聲冷哼,“既然你喜歡提你爹,反正無聊,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陸天明用手背蹭了蹭鼻子上的灰塵。
一邊掃地一邊解釋“我爹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泥腿子,平時就種種地,或者幫人打短工,反正挺能吃苦的一個人,他在的時候,我家不說大富大貴,但是衣食無憂還是算得上的。”
說著,陸天明再次扭頭。
哪知正好跟女人的目光碰上。
還來不及分辨女人眸子裡的情緒。
陸天明便急忙傻笑摸了摸頭,接著繼續掃地。
“這麼看來,他是個很重感情的男人咯?”女人寒冷的聲音響起。
陸天明不假思索回道“至少在親情這一塊,我覺得沒問題。”
“如果真如你所說衣食無憂,而你爹又重感情,那麼他走的時候,沒給你留點遺產什麼的?”女人諷刺道。
陸天明站起身,用那雙無辜的眼睛看向女人“陛下怎麼知道我爹沒給我留東西?”
女人不屑道“就你這穿著打扮,哪裡像過得好的樣子?說是從小要飯長大的彆人都信。”
這個理由有些牽強。
但陸天明卻不敢多問。
他抖了抖身上的老舊長衫,認真道“以前我不理解,但是走得路多了,經曆的事情多了以後,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想法。
留幾個錢給我,要不了多久就會敗光,沒準還沒來得及長大就死掉也說不定,但如果分幣不留,自他離開的那一天起,我就必須要學會自立。
一旦熬過第一個最寒冷的冬天,我便再不會被饑餓和寒冷所打敗,而且以後無論做什麼事情,我都明白‘隻能靠自己’這個道理。”
那邊女人沉默片刻。
隨即淡淡道“是否有些自作多情了,你爹可能並沒有那麼在乎你?”
陸天明沒所謂的聳了聳肩“是不是自作多情,其實並不影響結果,再說了,有怨言又怎麼辦,都這麼長時間了,我總不能把他的屍骨挖出來,再哭著問他為什麼吧?”
“噗!”女人被逗笑了,“你可真是個大孝子!”
陸天明轉過頭去。
卻見女人的表情已恢複了之前的冰冷,他並沒有機會目睹那比醉蝶花還要美的笑容。
“朕讓你看了嗎?”女人冰冷道。
陸天明很自然的低下頭,繼續打掃。
“陸天明,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你爹如果真的是泥腿子,那麼他手上為什麼會有一把價值連城的好劍?”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可能他在學會種地之前,是名劍客?”陸天明反問道。
哢嚓——!
用來圍砌保護臘梅的青磚突然斷了一塊。
“也許吧!”
女人說完,便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陸天明不敢過分多嘴,隻得專心在手裡的活計上。
就在他馬上就要將院子打掃完畢時。
廊道上的燈籠紛紛亮了起來。
緊接著,便傳來一陣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