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放寒假後,越臨近年關,天氣越冷。
老人們也不會再去村口的老槐樹下坐著。
村口的老槐樹下換了一群人,一群小孩子。
最大的在讀初中。
最小的在讀一年級。
他們無一例外,都是農村留守兒童。
有時秦宋也會跟他們一起蹲在那裡。
他們冷的時候,會去收集一些柴火,然後在旁邊的泥土地上麵把柴火點起來。
有些人還會帶幾個小紅薯過來,等柴火變成了炭火,他們就把紅薯扔到裡麵去。
等炭火變小之後,煨紅薯就能吃了。
在場的所有人見者有份,每人捧著一個小紅薯。
一邊暖手,一邊小口小口地吃著。
秦宋自從跟著他們吃了一次,吃完發現手和嘴邊都變得黑漆漆之後,就沒再吃了。
不過秦宋有時候還是會跟他們一起蹲在村口。
他不吃紅薯,而是拿著保溫杯,喝裡麵泡有嗷嗷叫的水。
每當聽到有摩托車、小汽車,或是中巴車的發動機聲音時,他們就會梗著脖子抬頭望去。
每當有人提著大包小包往村口這邊走過來時,就會有一個或是兩個小孩,在其他小孩羨慕的眼神裡,朝回家的父母飛奔過去。
等到父母回家的小孩,自然就不會繼續再在村口等著了。
於是,村口老槐樹下的小孩一天比一天少。
秦宋每天都會過去轉一圈,陪他們蹲那麼一個小時左右。
直到大年三十的前一天,也就是大年二十九,就隻有一個小男孩蹲在村口了。
秦宋從吃完午飯後,陪他一起在村口等到傍晚五點多。
二人聊天聊地,秦宋問他學習成績怎麼樣,他問秦宋大學好不好玩。
他說,老師一直和他們說,隻有好好學習,考上一個好大學,才能有出息。
老師還說,上了大學,就輕鬆了。
秦宋點點頭,認可了這個說法。
但秦宋沒有告訴他,大學固然可以很輕鬆,但代價是畢業之後步入社會的被折磨。
甚至,你哪怕大學很努力,也依舊會被社會折磨。
被淩遲的魚,叫魚生。
而被淩遲的人,叫人生。
直到時間接近傍晚六點。
一輛摩托車從遠方的小路駛向村口,秦宋隻能勉強看到一束光照過來,隱隱約約聽到摩托車發動機的聲音,但那小孩就已經飛奔過去了。
為什麼他能這麼快認出來呢?
或許是因為,去年與之相同的發動機響聲,他記到了今年。
又或許是因為,他是最後一個等到父母的人。
既然小男孩已經等到了他的父母,那秦宋也就沒必要再待在這裡了。
他起身拍拍屁股,把褲子上的灰拍了拍,然後端著保溫杯慢悠悠地走回了家。
這個點,晚餐應該做好了。
秦宋覺得,在有水有電有網的情況下,在農村過年的確比在城市裡過年要有趣得多。
這幾天晚上他天天都有帶著那群小屁孩放花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