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雄早年曾在四海仙學院研習修真數載,那時便顯露些許詩才,縱使這些年修行荒廢,底蘊猶存。
然而這位陸府少主,除了嬉戲玩樂之外,從無人聽說過他懂詩詞之道。
“不過一詩爾,何足掛齒。”陸北羽再次瞥了林景雲一眼,重複了自己的話語。
“既是陸兄這般自信滿滿,何妨將心中所悟之妙句與眾位共享一番?”林景雲麵上笑容愈發燦爛,心中卻暗忖:
雖然三弟林景雷曾經提過,近段時間陸北羽似曾撰寫過兩首詩篇,還得到了王元慶的肯定。
但他始終認為那是不可能之事,像陸北羽這樣的紈絝少年能夠寫出詩句,無異於癡人說夢,那豈不是如同母豬上樹般的滑稽麼?
陸北羽微微一笑,向前邁進一步。
陸大雄欲拉住他,卻被身邊的王元慶輕輕阻止了下來...
陸北羽緩步入了中樞之地,朝著秦風微微行了一禮,隨後徑直無視了張三峰:“晚輩曾聽聞秦老前輩親臨四海學府之後,在學院後山開辟一方庭院,名為綠湖軒?”眾人聞之,皆心中明了,此事並非秘密。
望江之地,無人不知曉秦風隱居於四海學院後山的綠湖軒之中,其景致如何,知者寥寥。隻知那是秦風以鐵鋤親手開墾,一磚一瓦,悉數出自其手。
秦風不明陸北羽何以有此一問,但他依舊點頭確認:“確有此事。”
陸北羽點頭致意,“那晚輩便以此為題,獻上一首《歸真園隱,綠湖軒記》。”
言畢,他轉身邁出穩健的第一步。
“生性不合世俗情,骨血深愛丘壑間。
誤入紅塵繁網中,歲月匆匆已卅年。”
隨之,在眾修士震驚的目光中,他踏出了第二步,誦出了第二句。
“囚鳥眷戀故枝林,池魚思歸清淵泉。
南野辟土礪意誌,抱樸守真歸田園。”
“方圓之地四五頃,草廬靜立兩三椽。
榆柳蔽日掩後簷,桃李簇擁映堂前。”
“遠遠村莊淡如畫,縷縷炊煙縈墟煙。
犬吠幽巷深其中,雞鳴桑樹枝梢巔。”
“門戶無俗世塵埃,陋室閒暇有餘歡。
長陷囹圄塵網內,今朝重返自然源。”
陸北羽步步生蓮,共計五行詩句。此刻,雅室內陷入一片寂靜。
陸家長孫紈絝,竟然吟詩作賦,且詩意深邃精妙。
“絕妙!絕妙!絕妙!”秦風率先回過神來,起身高聲讚歎。
這首詩,的確精湛非凡。而對於秦風而言,更是感同身受。
他一生鑽研學術,不善交際,更厭倦官場勾心鬥角。他在宦海沉浮三十載,始終未能適應其中。
或許可以說,自始至終,他踏入仕途便是錯位的選擇。
猶如籠中之鳥懷念曾經翱翔的森林,猶似池中之魚懷想往昔暢遊的深淵,他對自由充滿了向往。
於是,在剛過半百之際,他離開了朝廷,來到望江創立了四海學院。親手開墾荒蕪,親手構築屋舍,親手營建了那座雖無湖泊,卻位於山丘之上的綠湖軒。
那僅有的四五畝地,兩三間茅屋,已經令他感到無比的滿足。
坐在草廬之前,他遠眺遠處村落,望著嫋嫋升起的炊煙,思緒萬千。
世界仿佛變得如此靜謐安詳。
他以為自己已經實現了心中的向往,已然達到了超脫世俗紛擾的境地。
然而,在聽完整首陸北羽的詩篇後,他才明白,其實並沒有。
他尚未達到詩中所描繪的那個層次——不再被俗世瑣事所困擾。
否則的話,今日他亦不會在此設宴款待賓客。
最關鍵的是最後一句:
“久陷塵世牢籠中,今朝重歸大自然”。
他體會到,陸北羽實際上是提醒他,既然自覺困在塵世束縛無法解脫,何不乾脆回歸山林?
他認識到,陸北羽所指的,不僅是他身處之地,更是他的內心世界。
無論身處何方,隻要內心未曾掙脫樊籬的束縛,一切努力都將是徒勞。
編號25
這位青年,竟比自己更能洞察世事之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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