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王氏常年掛著幾絲虛偽笑容的臉終於有些變色,轉身背著幾人埋怨地瞪了一眼丈夫,原本伶俐的口齒一時竟失了靈,訥訥無言。
李黑茶雖然不明白事情的始末,但看妻子的神情,大概也明白自己方才估計是說錯什麼話了,便故作不知地轉移了話題,一臉憨憨道,“我可真羨慕三弟的空閒,不像我成天忙得腳不沾地兒,一年到頭來都沒得休息,掙這辛苦錢……哎,彆在這兒站著了,快進裡屋坐,小二子,去沏壺茶來。”
李黑茶對捧著雨前龍井的夥計使了一個眼色,那夥計應了一聲,忙不迭地抬腳一路小跑著退回到後堂去了。
劉執是在什麼環境長大的?身邊接觸的人哪有省油的燈,那些人她都能應對自如,不說交往多深,起碼沒人在背後說她的不是,更何況這兩個自以為很有心機實則想法不時透露在臉上的普通老百姓了,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她已經看清這兩口子究竟是什麼人了,大抵用兩個字就可以概括——虛偽。
李黑茶除了長得憨厚,渾身哪兒都不憨厚,普普通通一句招呼弟弟的話,都有話外音,非讓你心堵一下;而李王氏也不像她長得那樣和善,除了臉皮子上是笑嘻嘻的,渾身哪兒都是算計,關鍵是還算計不明白。
平日裡他們暗地裡算不算計街坊鄰居劉執不知道,但這種人打算陷害你,或者已經陷害你之後,最喜歡做的就是在一旁當個圍觀者,或者裝作很無辜的樣子。
對付這種造謠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在眾人麵前揭露他,既然是無中生有的事情,細節肯定是漏洞百出,這時候就彆想著什麼清者自清,不在乎彆人的看法了,你得讓大家知道是他在挑事,看清楚他的真麵目,否則有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
所以李王氏方才在門口暗示李三和她有不正當關係的時候,劉執就立刻解釋清楚了,語氣風輕雲淡,故作不懂她的深意,反而顯得李王氏彆有用心。
而他們這種人其實最怕的就是破壞自己在眾人麵前樹立的“好人”形象,因為這樣他們以後就無法仗著這一點背後乾壞事兒了。
劉執和李三不同,李三跟李黑茶有脫不開的血緣關係,到底還是一家人,他就算嘴上再硬,多少也要考慮一下這一點——否則他之前也不會聽從老爺子的召喚回家了。
可以說他的內心是十分矛盾的。
劉執也看明白了,彆看李三罵罵咧咧的好像占上風,其實外強中乾,在李家他就是個受氣包兒,隻是平日嘴上得點便宜罷了,彆的事兒上顯然還是吃虧。
而且他不好的名聲已經傳開了,他再說什麼彆人也未必信他的,可話由劉執說出來就不一樣了,她隻是一個和李家毫無關聯的“路人”罷了。
劉執並不打算給李黑茶夫婦倆留什麼餘地,便對李黑茶笑道,“等等——李掌櫃,聽你的意思,方才你家那夥計手裡捧的明明就是雨前龍井,為何你娘跟我說沒貨了呢?”
她聲音清亮,不大不小,不像故意,卻正好吸引了附近的幾個街坊閒人豎起耳朵。
李黑茶本想裝傻充愣糊弄過去,沒想到劉執不依不饒地追問,而且,他娘?
便依舊裝傻顧左右而言他,“……我娘在城西李家宅呢,她怎麼跟你說的話?”
卻不知他避開了雨前龍井的事正中劉執下懷,她指著李王氏問道,“這不是你娘麼?”
“咳……”李三正喝著小二子送過來的茶,一口沒收住差點兒嗆死。
李黑茶臉色不大好看“……這位是我夫人。”
一旁李王氏的臉已經完全青了,“劉掌櫃真能說笑。”
劉執恍然大悟地掩口,“抱歉抱歉!是我口無遮攔了,我是看您二人的長相推算的年紀,還以為……”
她頓了頓,試圖挽回“你們長得可真像,這就是傳說中的夫妻相吧?”
劉執一副無辜的模樣,反而更顯得她是發自內心地覺得自己老了,李王氏心頭憋了一口氣,鐵青著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還嘴。
但凡是個女人,無不痛恨的就是彆人說她醜,說她老,她竟然會將自己看成了李黑茶的娘,自己有那麼老麼!可她又立即道歉,自己再說什麼倒顯得不饒人了。
說真的,李王氏完全看不出劉執是裝模作樣針對她還是真的不會說話。因為他們夫妻今天才和劉執第一次見麵,劉執沒有針對他們的理由。
要命的是,旁邊還有人跟著撿笑兒湊熱鬨,“哈哈,這咋搞的,李嫂快打扮打扮吧,彆埋頭乾活了,要不李大哥這麼能乾又年輕,啥時候可不讓哪個小狐狸精勾去了!”
李王氏強顏歡笑地摸摸臉。
劉執笑著對外邊那小媳婦兒道,“妹子說的是這個理兒,咱們女人呀,不能一味地為家裡付出,忘了自我。適當的也得捯飭捯飭自己,愉悅自己,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