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真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可塑之才,正興致勃勃地說著要培養小豆子的事兒,突然察覺到似乎有人在盯著自己,身上有些不自在,四處瞟了一下,便捕捉到樓下戲台上仰頭發呆的麗娘。
很快,專心看戲的郝嬤嬤也發現了不對勁,“咦?這女子怎的還不下台,該換場景了。”
路緣緣聞言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對劉執打趣笑道,“哦喲,那戲子怎麼淨盯著賈大人看?看來賈大人果真是容貌天賜,魅力四射……這麼看下去,可不得像那衛玠似的,被人看殺了!”
劉執笑了笑,也向下望去,那女子此時卻已提裙起身,匆匆下場去了,隻留下一個婀娜的背影。
是麗娘麼?
劉執追隨著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方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問賈真,“認識?”
麗娘當年是京城有名的官妓,常年遊走於各大盛宴之間表演,但由於年紀的差距,加上賈真年幼時讀書勤奮,並不是紈絝子弟,倒不大會知道她,除非跟隨父母去參加宴會時見過,但恐怕也不會達到“認識”的程度。
不過不知怎麼,劉執還是這樣問了,總覺得賈真看下去的眼神中也有一絲彆的意味。
見劉執這樣問,賈真還沒說什麼,郝嬤嬤先急了,忙著替自家孩子解釋道,“怎麼可能!楠竹自幼家風嚴謹,潔身自好,絕無機會結識這種身份低微的風塵女子!”
賈真亦搖搖頭,有些納罕,“倒是不認得,隻是奇怪,看起來有些眼熟。”
這可把郝嬤嬤給嚇壞了,忙塞給他一把剝好的鬆子堵住他的嘴,“戲子化起濃妝來都一個樣兒,眼熟是正常的,青衣都是那個扮相。”
劉執倒沒懷疑賈真什麼,隻是下意識一問,見郝嬤嬤如此緊張急切地給他“開脫”這件“完全不存在的事”,便笑了笑,順著她的話轉移了話題,“可不是,這些化妝技巧是真的高超,半盒粉下去,連男人都能化成女人。”
郝嬤嬤正襟危坐,點頭,“是的,畢竟是唱戲,戲都是假的,和咱們平時身邊的生活還是不一樣的。”
路緣緣很是好奇,“知道都是假的,嬤嬤還喜歡看戲?”
郝嬤嬤點點頭,指著樓下的戲台子,“看個樂嗬兒,你說就這種故事情節,這種身份差距,生活中基本上也就發展到這兒了,可戲裡就不一樣了,倆人真心相愛的話,還能救上一救,反抗一反抗,真正的世間則隻剩權衡利弊,哪有那麼多癡情的人兒!”
這話不假,若是隻有十二三歲,懵懂之初,路緣緣還能跳起來叉著腰反駁幾句,現在她都十七了,這種事她聽說的多了,除了歎息一聲,隻能跟著點頭讚同了。
不想劉執卻道,“也不是不能反抗,那些不反抗的,多半還是情不夠深,二人之中,起碼有一個人是這樣的。”
賈真沒想到看起來凡事都處理得理智清醒劉執竟是這樣想的,這一麵少女情懷,倒是平添了幾分可愛,看向她的眼神便溫柔了幾分。
劉執接到他的目光,坦然地笑了笑。
這時,有人敲鑼,下半場戲正式開場。
下半場也同樣精彩,演的卻都是那公子為了愛人與身邊人反目成仇輾轉反側的橋段了,麗娘“被人驅逐”,再未出現,隻在最後謝幕前匆匆登場了一瞬,二人“時隔多年”終於因為兜兜轉轉的緣分又見麵,抱頭痛哭之際落幕,給人留了一個想象的空間,屬於開放式的結局了。
看到這兒,路緣緣忍不住站起身來,唏噓,“好慘!你看那公子都兩鬢斑白了,才又遇到,造化弄人,真是悲劇!”
劉執笑道,“能再遇到說明緣分未斷,雖說外人看來浪費了許多年華不值得,說不定他們很開心呢!”
“唉!”
路緣緣皺著眉,還沉浸在這個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結局中,完全忘了她一開始拉劉執過來的初衷,眼下劉執很淡然,她卻胸口發堵了。
這到底是給誰“上一課”啊?
郝嬤嬤也淚眼婆娑的,拿帕子直揩眼角,“看戲熱鬨是熱鬨,就這點不好,有時候太入神了。”
賈真看著好整以暇的劉執,有些好奇,“清清,你怎麼不哭?”
劉執反問,“你不也是。”
賈真一本正經道,“我是男人,男兒有淚不輕彈。”
“哦?這麼說,你原本是想哭來著,隻是強忍住了?”
賈真“……”
劉執見他無語,神秘一笑,“我不哭是因為……”
賈真忙靠近些,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因為我知道那都是假的!”
賈真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她,半晌,拱手,“清清,你要是男兒,我們也能成為兄弟。”
劉執回禮,一臉認真道,“我不是男兒你也可以把我當兄弟!”
賈真“……”
郝嬤嬤聽著倆人這話越說越不對勁,一會兒可彆趁著上頭再直接結拜了!忙打岔道,“戲完了,也餓了吧?清丫頭,一會兒和緣緣直接去我們家,給你們倆煮雞湯喝!”
“太晚了,就不去府上叨擾了,您回去早點兒歇息。”
路緣緣在戲後邊兒雖然看進去了,心裡還惦記著戲園老板的事兒,這時候又想起來了,也尋思早點回茶樓好問問劉執到底怎麼回事兒,沒等劉執表態,搶著婉拒了。
劉執笑著點頭,“是啊嬤嬤,您的手藝好我知道,但這麼晚了還折騰您下廚,就是做小輩的不懂事了。”
郝嬤嬤聽了心裡熨帖得很,便也不強求,拉著兩個姑娘囑咐她們一旦茶樓不忙了,就去府上做客。
賈真玩笑道,“咱們回家是一條路,這還沒走到分叉口呢,就依依不舍的,我就說當年嬤嬤見我是個男孩兒失望得很!”
郝嬤嬤爽朗笑道,“我的確是喜歡丫頭蛋子,但你是我從小抱到大的,就跟自己的孩兒一樣,不是丫頭也寶貝!”
幾人一路說說笑笑,給劉執和清清送到了茶樓,賈真和郝嬤嬤才告辭往家去了。
夜深人靜的,即便是收斂的笑聲也顯得格外清晰——尤其對於失眠的人來說。
李三見人近了,“呲溜”一下躲到門後去了,虛掩著,聽外頭的動靜。
當聽到賈真告辭前說“下次再一起看戲”時,李三頓時一股子委屈壓都壓不住地湧上心頭——啥?他們竟然一起看戲去了?還看到這時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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