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丁小鈴這丫頭,來茶樓乾活也有些日子了,從一開始仰著腦袋死活不服氣,到後來見到劉執就刻意回避,再到現在低眉順眼地乾自己該乾的活計,手腳還麻利得很,不可謂轉變不大。
俗話說,大丈夫能屈能伸,丁小鈴作為小女子,覺悟也不差。
劉執無意中看到過幾回她做事,發現她做得像模像樣,有條有理,比起從小養在王府的小桃也不差,不禁沉思——好手好腳的又能乾,當初做什麼女騙子呢?
想到這兒,便想正好借此機會跟丁小鈴談談,劉執覺著,日常關心一下自己員工的心理健康還是很有必要的。
“沒想到這丁小鈴改邪歸正還挺快,最近表現不錯呢,本分乾活,做菜也挺好吃!”路緣緣客觀地誇讚了一句。
誰知,打臉來得飛快,二人走到李三茶鋪的時候,卻見丁小鈴杵在櫃台後頭發呆,表情驚訝、糾結且惆悵,不知在想什麼,但顯然,心思根本沒在賣茶葉上。
劉執順著她的目光向下看去——這時,丁小鈴覺察到有人來了,下意識把一個攤開的手帕飛快地攏在一起,抬頭見是劉執和路緣緣,有些尷尬地打了聲招呼,“……劉掌櫃,路小姐。”
劉執見她平時都是躲著自己走,今天避無可避,雖然神色略顯尷尬,倒也沒耍什麼性子,不知道是那“賣身契”起作用了,還是融入集體後真的改邪歸正了。
但對方態度好,劉執便也和顏悅色地點點頭,“大家都說你做飯好吃,以後就彆幫夥計們忙活前廳的事了,後廚要做這麼多人的一日三餐,就你和綠娘兩人,也挺辛苦的。”
“不辛苦的,做活我是做慣了的。”丁小鈴垂著眼睛,情緒不太高漲,“看見活計就閒不下來手,可能是隨了我娘的性子。”
這麼能乾還出去坑蒙拐騙?這話存疑啊!丁小鈴畢竟做過那麼多年騙子,“順風順水”地成功騙了不少人,她這小嘴一張開,那是想說啥就說啥,真真假假,無從考證。
一個人一旦失去了誠信,是很難在短期內恢複大家對她的看法的,她這麼說,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想什麼鬼主意,路緣緣下意識看了一眼劉執,見好友聽了她這番說辭,也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對於丁小鈴此人,正經還需要一陣子的觀察期,要是像小桃似的同情心泛濫,被她巧舌如簧地騙得團團轉,上第二次當,那就太不應該了。
於是路緣緣收起可憐她的心思,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行了,你回茶樓忙活罷,我和你們掌櫃在這兒看一會兒店。”
丁小鈴從善如流地點頭,趁二人說話,將方才那皺巴巴的手絹包推回到櫃台裡,轉身欲離去,剛抬腿,遲疑了一下,又回頭問了一句,“劉掌櫃,聽小桃姐說李三掌櫃先前暈厥了,現在狀況如何了?”
路緣緣萬沒想到她會問起李三,聽小桃說她一開始以為李三有錢,想傍大款色誘過,發現李三啥也不是後,就轉頭懶得理他了,從牢裡出來後還恬不知恥地找他大鬨過一通要他對此事負責,要不然也不能被劉執收了……
這些令人無語的操作,導致二人關係十分緊張,可謂是相看兩厭,今兒丁小鈴卻突然關心起李三來,路緣緣不禁抬頭看了看天——太陽是打西邊兒出來了?
相比於路緣緣的驚訝,劉執倒是很淡然,簡單回答了她的問題,“隻是勞累過度加上營養不良,休息休息吃點好的就沒事了,無需擔心。”
丁小鈴抿唇,竟然還行了個禮,“……多謝劉掌櫃。”
聞言,路緣緣驚得下巴都要掉了,看著丁小鈴匆忙跑走的背影,轉頭看向劉執,“……我說,她謝啥呢?”
謝劉執收留了她,給她一口飯吃?感覺不大對勁兒,因為根據上下文推斷,就算感謝,應當也不是這個時候說。
可謝劉執幫李三找大夫,幫他看店?也不對,她跟李三有過節,有什麼立場替他道謝啊?
路緣緣覺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
劉執卻平靜地拉開櫃台的門,從裡頭拿出一個手絹來——方才丁小鈴以為沒人注意,卻不知她一早站在櫃台前那會兒就看見了,而且連裡邊是什麼都看到了。
路緣緣湊過去看了一眼,好奇,“清清,這啥啊?碎瓦爛瓷兒的,李三還有收集碎片這愛好?”
突然又笑道,“該不會真是窮的底兒掉,碎成這樣的碗還要留著粘上用罷?”
當然,路緣緣隻是開個玩笑,她知道劉執一直從李三這裡進貨,李三現在的日子不至於過得如此拮據,隻是他將錢都攢了下來,想留作以後買賣擴大以及小豆子娶媳婦兒的資金罷了,記得當時她聽小豆子一臉感動地說完,還開玩笑地潑了一盆冷水,“自己都沒個老婆,先惦記上給你攢老婆本了!”
但經過此事,路緣緣也對李三更加改觀,不計前嫌,平時說話也隻是偶爾開玩笑,不是真的跟他作對乾仗了,畢竟從本質來看,他還是很善良、很有正事兒的,要不然她也不能來幫他看店——清清向來看人很準,李三是值得交往的。
劉執正拿著那些碎片比劃拚湊著,聽她這麼說,笑道,“可惜了這麼好的瓷碗,就算粘上也不能用了。”
“就是啊,他怎麼不丟掉?還包起來放在櫃台裡了,劃傷了人可怎麼辦,李三真是個奇怪的人!”
劉執已經將碗簡單拚湊起來了,隻是沒有膠的支撐,看著搖搖欲墜,隨時要垮掉似的。
路緣緣瞥了一眼,忍不住“咦”了一聲,“你彆說,這碗還蠻漂亮的,這種花紋雖然很常見,可這釉色卻不常見了。”
她說著,一下湊過去想再細端詳端詳,不想動作太快帶過去一陣風,那脆弱拚接的碗便頃刻崩塌,又是一堆碎片了。
路緣緣“……”
劉執哈哈大笑,“果然是京城風風火火的女子第一人。”
路緣緣噘嘴拿起一片畫了鯉魚尾的瓷片衝著光看,“還是你這說辭好聽,換我爹娘就說我毛毛躁躁不穩重!”
那尾巴看著金紙金鱗的很活潑,還透著溫潤的紅色,兩色交彙過渡得很自然,仿佛渾然天成,定是一條錦鯉哩!
劉執看著她手中舉起的碎片,緩緩說道,“……這是李三母親的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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