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冥從來也不是一份產業……它是一種精神,它應該被傳承、而不是繼承。
“但你、你的父親、還有蓋洛,你們卻把它當作是一個承載著力量和名譽的實體,當作是自己的所有物……懷著與阡冥的精神南轅北轍的動機,用個人的意誌去驅使它。
“你們本應是讓布魯諾這種人夜不能寐的存在,但現在卻反過來成為了他手中的武器。
“這樣的阡冥,至少在我看來……早已名存實亡。”
奧利維亞聽著這些話,因失血而變得蒼白的臉上卻是越發怒意昭然。
當一個人的價值觀被全盤否定、卻又無法反駁時,那種從絕望中迸發的憤怒是難以形容的。
“話說得還真漂亮……”她還在爬著,並冷笑道,“哼……你一個局外人,反倒跟我侃侃而談什麼‘阡冥的精神’?”她歇斯底裡地咆哮出聲,“你知道個屁!沒有力量支持的信仰就是個笑話!阡冥這些年來經曆了什麼……你又了解多少?一個自身都難保的組織還談什麼伸張正義?”她啐了口唾沫,“你自己又如何?嗬……你還不是眼睜睜看著那個婊子死在懷裡?你的這些高談闊論救得了她嗎?理想是強者和勝利者才有資格談論東西!你算嗎?”
傑克聞言,沉默了數秒。
“你說得對。”他想了想,再道,“我不算。”他又頓了頓,“我隻是個軟弱的失敗者……
“我鼓起勇氣,回到這個我已經遠離的地方,試圖為自己的心尋找一份救贖。
“這種想法本身,就是自私、卑劣、軟弱的。
“罪人總想用一些投機取巧的方式來消除罪惡感,用自欺欺人的邏輯讓自己覺得得到了寬恕……
“但事實是,發生的事情,就不會改變;已犯下的罪業,也是無法消除的。
“所以,我不會再和‘過去’糾纏了,如果世上真有可以讓我得到救贖的道路,那也是在未來……”
奧利維亞沒有再跟他說話,隻是默默地在地上爬著;因為她流了太多的血,縱然身為能力者的她體質遠強於常人,但也快撐到極限了。
“雖然我已經問過一遍了,但我想你沒聽懂……”傑克看了她幾秒,又把見到她時說的第一句話重複了一遍,“你以為……還有可以讓你回去的地方嗎?”
這次,奧利維亞聽懂了。
所以她停止了動作,僵在了原地。
其實這是一件她在確認了傑克還活著的瞬間就該想到的事情——對方為什麼會知道她的行蹤?她來拜訪布魯諾的事情應該隻有她的部下們知道才對,那麼很顯然……傑克在來這裡以前,已經去拜訪過她手下的那些刺客們了。換言之……那些人,多半已不在這世上了。
“你……你……”奧利維亞幾乎已說不出話來,但她還是在悲愴中翻了個身,轉而爬向了傑克,並用她那已毫無血色的雙唇喃喃道,“……豈有此理……你知道自己乾什麼嗎?我要殺了你……我要……”
她的生命已快要走到儘頭,但她的執念還在折磨著她。
傑克單膝跪地,單手扶住了已基本沒有抵抗能力的奧利維亞,任由對方用一隻血淋淋的、連骨頭都露在外麵的手腕敲打著他的肩膀。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乾什麼,我從未如此清楚地知道過自己是誰,以及我所做的事情的意義。”傑克道,“還不明白的人……是你。”
“咳……咳唔……”這一刻,奧利維亞的手終於也無力地垂到了地上,再也抬不起來了。
絕望的眼淚從她的眼眶流出,其雙瞳也漸漸變得空洞。
“不被規則所約束的人,自然也不會受規則的保護……”傑克說著,一手將對方攙到懷中,另一手則緩緩抬起,“服務於光明的人,就得有委身於黑暗的覺悟……”他將袖劍抵到了奧利維亞的頸側,“你們的罪業,由我來消除、由我來背負……”
下一秒,袖劍便刺入了奧利維亞的咽喉,結束了她並不算長的一生。
少女的死,並未改變傑克堅定而冷酷的眼神,他隻是收起袖劍,默默走向了前方那空蕩蕩的走廊。
“殺神刃下,萬物皆虛。”
“罪隨吾逝,信條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