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話音未落,厲小帆便聽出了一些端倪,他即刻對傑克道,“這不對吧……”他邊說邊掃了眼薛叔,“七號不是說他隻回溯過一次時間,而那一次和這次的區彆僅僅是十號在那條時間線上被你殺了而已嗎?”
“這麼說來七號撒謊了咯?”孟夆寒也順著這話問道。
“不,他沒有撒謊。”傑克回道,“隻是他‘不記得了’而已。”
此刻,薛叔的神情也變得疑惑、凝重,他望著傑克道“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我知道的信息並不比你們多多少,不過……”傑克說著,拿出了自己的ien,打開了此前自己已讀完的那篇文檔,“這段你們並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的話,讓我聯想到了一些可能。”
他所說的那段話,正是安德森先生,在你敘述下麵這篇文檔的過程中,可能會發現一些事情,但請你不要因此而停止敘述,並對其他陪審員發動攻擊;在你產生攻擊的意圖那一刻,請先思考一下,你的行為是否有意義,以及“現在是否已經遲了”這句話,我想你就會冷靜下來了這一段。
“我在閱讀文檔的過程中,也一直在思考這段話的意思。”傑克將這段信息放大、展示給了眾人,並繼續說道,“很顯然,這段話中所指的、我會去攻擊的人,隻可能是燕無傷、薛叔或方相奇,因為這段文檔所描述的事件中隻提及了他們三個,而並沒有明確提及在場的其他人。”他微頓半秒,再道,“那麼……我到底會去攻擊誰呢?
“至少在當時看來,燕無傷是肯定可以排除的,我跟他沒有任何交集,他的能力也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威脅。
“方相奇的話……倒是得防著點兒他的暴走,但在讀文檔之前,我已經做出過把他絆倒並摔出鼻血的舉動了,那樣他都沒暴走,說明他的克製力還是很強的,對他發動真正的攻擊反而會讓他暴走。
“那麼……剩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薛叔了。
“他的時間回溯能力的確是很棘手,而且與我的能力存在著一定的克製關係,但這並不是我對他動手的理由;有著決定性意義的理由,被藏在了後半段信息中,那句‘現在是否已經遲了’,就是隱晦的提示……
“我漸漸想到了……或許,我正在經曆的這場審判,也是經曆過數次回溯的。
“那樣的話,殺死薛叔,無疑就是阻止更多次‘輪回’的一條捷徑。”
他說到這裡,大家基本上也都明白了其中的邏輯關係。
“但你終究還是沒有殺我。”薛叔看著傑克道。
“是的。”傑克應道,“其實也不是不想殺,隻是在懷疑是否能殺得掉……所以,我一念完文檔就問了你——‘我之前有嘗試過殺你嗎’,結果……雖然動機與這次不同,但我果然是已經嘗試過了、且沒有成功,這就應了那句‘請先考慮一下你的行為是否有意義’。”
傑克說著,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包煙來,叼上一支、點起火,吸了一口再道“呋——隨後,你便告訴我們,這是你所經曆的‘第一次審判’,而且你隻進行過一次‘短暫的回溯’,目的是為了救下十號的性命……據我判斷,你當時並沒有說謊,隻是……有時候,即使當事人以為自己在說真話,他說的話也未必就是事實……”
“明白了。”薛叔接道,“眼下,八號所說的話,和十號關於‘記憶調整’的推斷,讓你確定了……‘回溯’絕對不止一次,隻不過,我這個回溯能力的使用者自己,也隻記得‘一次’而已了。”
啪——啪——啪——
待薛叔說完,蘭斯當即給那二位鼓起了掌。
“不愧是時間係的能力者,思考這方麵的布局時,思維就是比彆人要快。”蘭斯拍完手,笑道,“hat?彆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嘛……我和你們一樣,也是在反複被清除記憶、反複被回溯的前提下參與進來的……此刻這個房間裡隻有一個人的記憶既不會被調整、也不會被回溯所影響……”
雖然蘭斯沒有明確指出那個人就是子臨,但他那仿佛化為箭頭的眼神早已把同伴給出賣了。
“那麼……”這時,索利德忽然開口,問了一個很務實的問題,“八號陪審員……你能否告訴我們,這究竟是第幾次審判了呢?”
“第六次了。”子臨回道,“之前的五次全都以廝殺或回溯而告終,細節比較慘烈我就不一一描述了……好在我們所處的這個‘空間’是無法靠回溯能力脫離的,要不然薛叔每次用能力脫身時我們還得去找到並調整他的記憶……”他在房間的邊緣、也就是陪審員們的後方緩步走著,邊走邊道,“其他的工序都不算麻煩,回收並重組屍體在這個空間裡是很容易的事,就像拾起散架的積木……搞定之後再調整一下記憶,就可以開始新一次審判了。
“就像我最開始所說的……今天我們來此是為了在某件事上‘達成共識’;而在此之前,誰也彆想離開,就算是死也不行。”
他說完這一段時,正好又繞回了隋變的身後。
這次,他調皮地朝桌麵歪下身體,側臉看著隋變道“綜上所述,隋參謀,你應該也已意識到了……此刻,距離午夜早就不是一個多小時而已了……事實上,這會兒天都快亮了。”他又重新站直了,雙手插袋,用輕鬆的語氣接道,“你的同夥兒自是不會來了,他們在淩晨一點多就已經撤退,你那份拖延時間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還是得跟你說一聲……抱歉。”
隋變的心理防線終於徹底崩潰,他的最後一絲希望,就此被撲滅,而他的反抗欲……更是在幾分鐘前就已消散。
“你想怎麼樣?”隋變用脫了力一般的狀態,呼著氣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不是人稱‘模仿者’嗎?”子臨的聲音忽然變冷,“既然你今天代替我的客人坐到了這個位置上,那就拿出覺悟……把你的角色扮演到底啊。”
隋變聽到這話,眉頭深鎖地猶豫了幾秒,然後,將自己那隻顫抖的右手,擺到了桌上。
“有罪。”
這是他的答案。
既是一種屈服,也是他在這短短的幾秒內領悟到的真理。
“我也投有罪。”片刻後,榊也把手放了上來,仰起頭,看著自己側後方的子臨道,“彆問我為什麼,賭徒不回答這種問題。”
“嗬……沒事,我本來也沒打算問。”子臨笑了笑,接道,“因為……”說話間,他又一次邁開了步子,其視線逐一與在座的每一個人進行了短暫的接觸,“……我們每個人,都有罪。”
“我們人類所遵循的信仰、建立的製度、譜寫的曆史……每一樣都充斥著罪惡。
“諸位今日聚集於逆十字的旗下,首先要認清的,就是這點……
“畢竟,這是一切的基礎。
“當然了,我可以看出,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明白了自己選擇有罪的意義;即使自認為明白了的那些人,也可能各自懷著迥然的認知。
“但沒關係……隻要投了有罪,你們就都是正確的。
“走在這正確的道路上,你們或早或晚、終會尋覓到……屬於自己的那份真理。”
這句說完,他剛好走到傑克的身後,後者沒有回頭,隻是輕輕地抬起一手,攔住了他。
“你是在說……你想當我們在座所有人的領路人?”傑克沉聲問道。
“不是‘想當’……”子臨拍了拍傑克的肩膀,俯身低語道,“就算我不想……我也已經是了。”
“兄弟,我都不認識你。”榊這會兒已翹起了二郎腿,改了個特市井的坐姿,“你好歹先報個名兒給我嘛。”
“嗬……好啊。”子臨微笑著,略微提高了嗓門兒,衝桌邊的十二人道,“儘管在‘記憶調整’的影響消除後,你們中的某些人自然就會想起我的身份,不過,在此……我也不妨再說一遍……”他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坐下,將雙手的手肘撐到桌麵上,十指交錯、置於鼻前,再言道,“吾名子臨,天子之子,君臨之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