紂臨!
在這個宇宙的二十三世紀,早已沒什麼人把所謂皇室特定稱謂之類的東西當回事兒了,就算有人想給孩子起名叫“太子”或者“陛下”,那也是可以的。
一個稱謂之所以具備特殊的意義,並非是由於構成它的文字本身有什麼特彆,而是在於其背後所代表的權力、財富、社會地位或是力量……
在清朝的時候提起“王爺”、“貝勒”這樣的詞,和在新中國提起這樣的詞,人們腦中所浮現的東西、心中產生的感覺,自是截然不同。
同理,在一個聯邦製度已經推行了一百多年的星球上,“公主”、“王子”、“伯爵”之類的詞,其受重視程度勢必還不如“局長”、“所長”乃至“主任”。
對於“盛宮雅子內親王”這個名字,榊和索利德自然也沒有很放在心上,即便讓他們稱呼雅子“女王大人”,他們也不介意,因為那代表不了什麼。
雅子自己,也明白這點。
事實上,她很討厭這個名字……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在乎這個所謂皇室正統稱謂的,那就是雅子的父親了。
這個名叫“崇宮廉仁”的男人,自稱是“後東山天皇”,連年號都有;縱然他現在已經病入膏肓,每天躺在病床上靠著儀器維持生命,但隻要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恐怕他就永遠不會舍棄這些在旁人看來像是笑話一樣的東西。
人類能從血統上得到的優越感其實是很強的,因為財富和權力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獲取、力量和知識也可以通過鍛煉和學習去積累,但來自血統的優越感不需要任何的成本、且可以伴隨終生。
這就是為什麼……地域種族歧視者永遠都無法徹底消滅,最多就是用社會的壓力和規則遏製他們的數量和行為。
這也是為什麼……古代那些封建王朝的統治者們,不管是不是通過繼承上位,都要編一些自己血統純貴或屬天神下凡的故事。
崇宮廉仁無疑也是這類人,比起他這一生打下的基業,他更在乎的是自己這一脈的血統、以及他那套“皇室傳統”可以傳承下去。
可惜他運氣不好,二十二歲那年,他就查出了自己不育,且沒有什麼治療的方案,這對一個重視血統傳承的人來說是致命般的打擊。
但他沒有放棄,他選擇在積極地尋找辦法的同時,等待……等待科技的進步。
他甚至和一個醫療機構簽好了協議,假如在自己四十五歲之前,這個世界上仍然沒有出現可以治好自己不育症的方法,他就準備把自己扔進冷凍倉給冷凍了,等到哪年有辦法了再解凍。
或許是命運要跟這個男人開玩笑,恰在他四十四歲那年,他得到了一個消息——在櫻之府有一名尚在讀大學的實驗室助教,發明出了一種針對他這種病的特效藥,且那種藥已經在動物實驗中取得了良好的數據。
然而,就在崇宮廉仁燃起希望,準備去聯係那名年輕人所在的大學時,緊接著又有一條消息給他潑了一盆冷水——那名助教因為瞞著倫理委員會私下做人體實驗而遭到通緝,目前已下落不明。
崇宮廉仁又豈會因為這種原因就放棄這唯一的救命稻草?幸好……那時的聯邦政府已經足夠腐敗,廉仁通過層層關係,花了一點錢,便成功搞到了那名助教留下的實驗數據和被警方繳獲的實驗室樣本。
隨後,廉仁又以重金聘請了一群世界頂尖的醫藥學權威來幫他研究那名年輕人留下的配方。
可是……進展並不順利。
按照某位權威的原話來說“雖然我這話可能有失妥當,但我必須承認,發明這個配方的通緝犯,有著我們這裡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上的才能。”
當一位已經不需要再去證明自己的學者說出這種話時,便代表他已經在學術方麵徹底投降了。
當然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托尼·斯塔克可以在山洞裡造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方舟反應爐,但和他同時代的一大群科學家在實驗室裡也隻能造出一個跟水缸那麼大的,效果還不如那個小的。
廉仁也明白,即使讓這些人繼續研究下去,他們恐怕也無法讓這配方變得更加完善和安全了,而且他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
於是,廉仁直接使用了那名助教留下的原配方……
他總共找了五名待孕婦女,最終成功受孕的僅有一人;九個月後,雅子出生了。
那是廉仁一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他對這個女兒愛如掌上明珠,恨不得將其嗬護在無菌環境之中,生怕她受半點傷害。
他沒想到的是,命運跟她開的玩笑還沒結束,隻是笑點拖得比較久。
十六年後,廉仁和雅子本人都逐漸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雅子的外貌在過去的幾年間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因為正處青春期,她和同齡人之間的差距幾乎每年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開。
隱隱的不安,慢慢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憂慮和恐懼。
十八歲那年,女兒外貌停留在十三歲左右的事實已經非常明確了,儘管自她出生起,幾乎每年她都要做好幾次細致的全身檢查……但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會發生這樣的事。
即便是在症狀明確之後,醫生們也給不出切實的解釋和解決方案,隻是猜測她存在某種“無法檢測出的先天染色體異常”。
這年,廉仁已經快六十四歲了,此時的他已經完全沒有了留下後代的可能。
就是從這年開始,他變得偏執起來……他寄期望於雅子可以和他一樣,用儘一切辦法在有生之年留下後代。
但雅子和父親並不一樣,且不說她的身體根本還不具備生育的條件,她這並不算長的人生中所承擔的壓力也讓她非常厭惡自己這個所謂的“皇室血統”,她甚至覺得這是一種伴隨她家族的詛咒,在她這一代斷絕再好不過。
父女間的矛盾日漸加深,直到廉仁七十五歲那年,一場急病,讓他變成了除了思考和說話之外什麼都不能做的狀態(進食也不能、隻能輸液,排泄也無自覺),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