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時,已試著跟上了血梟的思路,並大致猜到了血梟的推理過程。
如果血梟所說的屬實……當然了他也沒必要撒謊……那他能掌握到的信息就很多了比如克勞澤的存在、克勞澤的情緒變化、子臨的能力和“本質”、子臨和這些身穿聯邦製服的家夥之間的敵對立場、他們每個人心中的情緒等等,再加上血梟本就知道的一些信息,以他的智商,拚湊出了一條邏輯鏈來的確不是什麼難事。
“嘿!我跟你說話你聽到了嗎!”就在子臨和血梟旁若無人地聊到這兒時,感覺到自己遭到羞辱的誌村已忍無可忍,他箭步上前,來到了對自己不屑一顧的血梟身後,一手搭在了血梟的肩上,“你這家夥到底是怎麼回事?”
誌村言至此處,本來是打算用力抓著血梟的肩膀將對方轉過來麵對自己的,不料……他發力一拽後,血梟紋絲未動。
這種蜉蝣撼樹般的感覺,作為一個高位能力者的誌村已很久沒體會到了;不過我們普通人應該很容易理解,要比喻的話,就好比你試著用一隻手去推動一整個集裝箱。
“說起來……”一秒後,誌村還沒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血梟就自己轉身了,邊轉還邊說道,“這人世間……還真是一點兒也沒見好啊。”
當血梟真的轉過身來,用居高臨下的眼神看著誌村時,誌村的腦中突然成了一片空白。
他想跑,無論是身體的本能,還是他靈魂中累積下的那些“罪業”,都在催促他遠離眼前的這個男人……
然而,在誌村的神誌回味過來——“原來這就是恐懼的極致”之前,他就被血梟一把掐住了脖子。
被掐住的那一瞬,誌村發現自己已然失去了一名狂級能力者應有的力量和速度,就好像他突然就變回了一個普通人,一個的油膩中年大叔。
“或者應該說……”血梟則還是很輕鬆的樣子,稍稍在左手上加了把力,將誌村的下巴往上抬了幾度,並迫使誌村張開了嘴,“……人間,又汙穢了?”
他來了句帶梗的玩笑話,然後用一個很自然的動作,將右手伸過來,把一截煙灰撣進了誌村的嘴裡。
子臨對這一幕的反應還算淡定,但在場的另外三名護衛官就有點看不懂了,不過他們也不知道,也不敢問……隻是都覺得,從某種角度來說誌村的能力還真是牛逼。
“我很好奇……”此時的子臨,比起戒備血梟,反倒是對這次難得的談話機會更有興趣了,“無時無刻的接收著無數人的惡意,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當是非觀和罪惡感消失後,也就沒什麼特彆的感覺了。”血梟把誌村當煙灰缸一樣用左手舉著,右手抽著煙,用輕鬆的語氣和子臨繼續聊道,“就像喝水,雖然你覺得不好喝,但還是每天都在喝著……
“身處底層的家夥人數最多,他們的‘惡’嘗起來很普通……無知、自以為是、不知自省,他們每天都疲於奔命,但各方麵的欲望卻還是得不到滿足,於是他們每天也都在憤怒、在不滿,並通過各種渠道尋求著認同和發泄,但最終,他們的絕大多數,還是難以避免地充當著資本社會中被壓榨和利用的工具。
“中產階級的‘惡’,令我作嘔……投機分子、利己主義者、打著公知旗號招搖撞騙的騙子、夜郎自大的媒體從業者……中產是最能主導輿論的一群人,也是在這世間通過傳播負能量來達到某種目的的主要群體……他們最愛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將自己與社會底層劃分開,恬著臉往精英階級的腳底下湊;而這些人中越是歧視、刻薄地對待底層勞動者的,自己在精英階層麵前的嘴臉就越是賤……殊不知在那些真正的精英眼裡,他們和底層並沒有什麼區彆……都是俎上魚肉罷了。
“至於那些精英階級,或者說統治階級嘛……數量不多,所以我能感知到的情況也不多,不過現在我所處的這座城市裡好像集中了不少呢……
“如果說前兩種人的惡是水,那這些人的惡更像是酒,雖然也有一些比較單純的成分在裡麵,但大部分……都比較複雜,味道更深遠,也會對世間產生更嚴重的影響……”
血梟不緊不慢地說著,邊說,邊抽抽煙、撣撣煙灰。
子臨聽得很認真,而且聽著聽著還露出了笑容,他好似是遇見了一位相見恨晚的良師益友,且對血梟的話深以為然。
在血梟說完這些後,子臨又問了他幾個彆的問題,兩人聊了有十多分鐘。期間,可能是因為聊得挺開心的,血梟又問龐浩業要了第二和第三支煙……龐浩業呢,也是對方要,他就給。
這段時間裡,誌村已停止了徒勞的抵抗,用一種“已經死了”的眼神,癱軟著不再掙紮。
而另外三名護衛官,在旁聽著這番對話,越聽越覺得毛骨悚然,隻覺得自己的“san值”在蹭蹭往下掉。
“好了,我差不多該走了。”終於,十多分鐘後,血梟把第三支煙的煙屁股扔進了誌村的嘴裡,隨即說道,“跟你聊得很愉快,不過……這家夥的能力時限應該也快到了。”
“嗯,我也很愉快,可以說受益匪淺。”子臨接道,“奇裡奧斯教授,如果有天我死了,也到了您所在的地方,可以找您接著聊嗎?”
“誰知道呢……”血梟回道,“那兒太大了,八成找不到吧。”
“是嗎……”子臨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不過我還是會努力找找的。”
“隨你便。”血梟說著,隨手就擰斷了誌村的脖子,像扔垃圾一樣把他甩到了地上。
而隨著誌村的斷氣,血梟的身影也模糊了起來,並迅速由實化虛,變成了一團黑影。
一息過後,那黑影又化為了諸多黑色的蝴蝶虛影,飛散開,消失在了空氣中……
子臨凝視了血梟消失的地方幾秒,整理了一下情緒和表情,接著,才轉頭,看向了剩下的三名護衛官“嗬……抱歉,讓各位久等了。我也沒想到,今天還能有這番意外的收獲……”他頓了頓,“不過,咱們的正事兒還沒辦完呢,關於讓諸位‘棄暗投明’的提議,不知……三位現在能不能給我一個最終的、明確的答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