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後,撿來的狀元郎成日裝柔弱!
在這樣的境況中見到了滿目詫異的梁夫人,說沈煙寒心裡不緊張,顯然是假的。
上一回是病中被秦月淮匆匆抱出梁府,這一回人是清清醒醒,情況也更為複雜。
四目相對,沈煙寒不由想起了八月登門梁府後的遭遇,看梁夫人的眼神變得冷了些,但依舊秉承禮節,與認識的長輩施了個禮,“梁夫人有禮。”
“沈娘子也在。”梁夫人打量的視線落在沈煙寒身上。
沈煙寒與鄭玉婷和梁一飛頷首,忽然想到什麼,回頭朝秦月淮道“阿郎,這是梁員外郎的夫人及三郎君。”
“阿郎”二字與明顯是避嫌的介紹一道落到幾人耳裡,梁一飛麵冷如冰,袖中拳攥緊。
在隨沈煙寒站起身的秦月淮莞爾一笑,與他們拱手施禮時,梁夫人不免暗中眼露不解此郎君上一次到梁府中接沈煙寒時,沈娘子還喚他“秦七郎”,這會兒……就是她的夫婿了?
她的視線落在沈煙寒挽成了婦人發髻的頭頂與秦月淮之間來回轉換,明顯是想一探究竟。
鄭玉婷看著與她兒子如出一轍,視線不離沈煙寒的梁夫人,暗中提了一口氣。
這時,寂靜的空氣裡傳來郎君溫和的聲音“娘子,梁夫人他們前來買糧,你還是將現實情況與他們講明白罷,莫讓人誤解。”
沈煙寒遂就當著都是來買糧的眾人,公事公辦地朝梁夫人說了情況。
梁夫人深蹙著眉,眼中狐疑不定加深,不由發問道“你又哪裡來糧食?即使有糧,回臨安府的路也斷了,如何運來?”
沈煙寒言簡意賅“我就住這南屏山,人能上來,自然可以下去。”
“你住南屏山?”幾乎是立刻,梁夫人就反問了她。
要說她為何住來這山中,原因自然是與沈固辭決裂,可說起同沈固辭決裂一事,就少不了當日梁夫人同王瓊的“助力”,那日她們二人是如何當她的麵詆毀她娘齊蘊的,她可沒失憶。
沈煙寒冷著臉,不答反問“夫人,你家要買多少日的糧?”
她聲色冷寒,眼神疏離,更是咬重了“你家”二字,梁夫人老臉一僵,也沒理由與被她家退親的小娘子套近乎,隻得收了打探人家私事的心思,轉臉看自己的兒子。
梁一飛將身上的錢袋拿了出來,遞給沈煙寒,“全買。”
看到錢袋後,秦月淮眼神一定。
那錢袋磨毛了邊,看得出來用了好些年。分明平平無奇的一個錢袋罷了,卻一下就掀起了他心中波瀾。
隻見那錢袋上繡著一株蘭草,從其拙劣的繡工便能猜到,是出自一位對女紅生疏的女子之手,這樣的女子是誰,看過沈煙寒皺眉縫縫補補的他再清楚不過。
沈煙寒正要接過梁一飛的錢時,一隻手橫來她身前,隨一聲“好,我來記錄”,錢袋就落入了秦月淮手中。
梁一飛神色隨他的動作一緊,但好在秦月淮輕點完內裡的錢後,就將空癟的錢袋還給了他。
梁一飛看了錢袋幾眼,頗為珍視地收回至袖中。
“公事”辦完後,一群饑腸轆轆又無所事事的人能做的事,隻有等待。
隨來人越來越多,風雪越來越大,他們就都在寺裡僧人的安排下,都移去了一處大殿。
沈煙寒與秦月淮並肩坐在蒲團上,肩膀靠著秦月淮,隨腹中“咕咕咕”的聲音一陣一陣傳來,她難以自抑地咽了又咽口中湧出的口涎。
“好餓啊……”沈煙寒抱怨的聲音拖得長長的。
秦月淮將大氅蓋到她身上裹住她,正要開口同她說話,一向活潑的沈煙寒又抬臉看著他,歎氣道“我上一次餓得像這麼前胸貼後背的,還是我遇到你那日呢。”
本就坐得不遠、耳力一向比常人好的梁一飛耳尖一動,不由自主地側耳傾聽著她二人交談。
秦月淮垂目,問沈煙寒“那日又是為何餓著?”
沈煙寒沒如何深思,就實話答他“我那日先是等了人許久,回家後又沒歇氣,同我爹爹……這事不提也罷,總之從辰時至人定時分,我滴米未沾,還是蔡公來給你治病時我才得了些吃的呢,餓得我眼睛都冒出了金星……”
“等人”與“治病”兩個信息鑽進梁一飛的耳朵,沈煙寒再後的話他沒聽,隻是一邊想象沈煙寒當初在府門口盼他的模樣,一邊又因秦月淮受傷之事再度懷疑起他來。
秦月淮聽了沈煙寒的絮叨,將唇湊到她耳朵邊,低聲說道“我們上山的路上有幾棵棗樹,還有冬棗掛著,你等我,我這就去給你摘來。”
“真的?”沈煙寒眼睛一亮,欣喜道,轉眼眼中的光又黯了些,遲疑道“可你這身子骨……”
秦月淮笑道“無事了,我這會已經緩過來了。”
沈煙寒看著他正常的臉色,眸中複又飽含希翼,悄聲提醒他“那你先去問廟裡的人要個長鉤,方便你去勾高處的東西。”
秦月淮笑著看她雙眸亮晶晶的,一派機靈樣,手指捏了捏她的臉頰,說“我會爬樹,用不著拿長鉤,手中拿工具出門反而引得旁人注目。”
“你還會爬樹?”沈煙寒反問他。
秦月淮點頭,淡定道“往前家裡窮,沒少乾活。”
想起他家的孩子因家境貧窮都沒養活,沈煙寒對他的話深以為然,推著他的腰道“你看到的棗樹離這遠嗎?樹上的棗子還掛得多嗎?”
也不等秦月淮答話,她就又吩咐他道“你速去速回!多摘一些!”
秦月淮好笑地看她餓得不停做吞咽動作,將自個的大氅取下,往沈煙寒身上披。
沈煙寒即刻壓著他的手拒絕“你自個穿著!外頭更冷!我有披風。”
秦月淮這才起身,攏好大氅,提步,路過梁一飛時停步看著他。
梁一飛冷冷與他對視,卻見秦月淮啟唇,聲音幾不可聞“照看好她。”
這個“她”是誰,他二人皆心知肚明。
梁一飛看沈煙寒一眼,點了下頭。
秦月淮轉身出去,腳步邁得極大。
沈煙寒抱膝坐著,下巴杵在膝蓋上,看著秦月淮的方向一目不錯,其中期待不言而喻。
鄭玉婷坐去看著沈煙寒的梁一飛身邊,遞給他一個水囊,“三郎,你喝一些水。”
梁一飛伸手接過,二話不說就站起了身。
鄭玉婷忽然察覺到他的目的,拉住他的袖子,急聲“三郎!”
梁一飛定睛看她,“怎麼?”
鄭玉婷被他冷淡的眼神盯得脊背發涼,咽了下嗓子,“我們今日的水……就這一點了。”
梁一飛提著水袋晃了晃,要說他這就去裝的話卡在喉中一頓。
如今這寺裡去水源處的路被封,全寺都靠融積雪燒水吃,可柴火也很短缺,能燒的水就那麼點,一日的供應極為有限。
梁一飛從水袋上收回視線,看了下鄭玉婷有些乾涸的唇,又看向梁夫人,最後問梁夫人拿主意“這水,可能給沈娘子也喝些?”
梁夫人暗自算了算初見沈煙寒的時辰,到這會得有整三個時辰有餘,想必她是滴水未沾,便朝梁一飛點了點頭。
梁一飛遞了個水囊到她眼前時,沈煙寒是很意外的。
畢竟他與她之間的事,一兩句話說不清。當著他未婚妻鄭娘子的麵,他此舉,她更是覺得講不清。
沈煙寒握了握手心,翕唇輕語“多謝,但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