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後,撿來的狀元郎成日裝柔弱!
淩冬的風聲簌簌,灌入一襲白衣廣袖之中,衣袖於風中飛揚,往上,是秦七郎俊朗清雋的麵龐,冷風吹過,他長身玉立,一身瀟瀟肅肅,眸中噙著某種期待的柔色,快步行至了宰相府書房門口。
叩門身響起,章浚威嚴的嗓子道了聲進。
秦月淮推門而入,見到了闊彆已久的德遠叔。
四目相對,章浚站在桌案旁盯著他久久未語。
位高權重之人自有彆人體會不到的辛苦。自從淮西回來後,章浚一為淮西遺留的問題,聯合著朝中幾個言官行動,誓要將那差點害得整個川陝被敵軍所侵占的劉光手中兵權除掉;二為了全國賑災之事忙碌,秦月淮來過幾次求見,他無一例外均不在府裡。
倒是秦月淮在宰相府外遠遠見過他,腳步匆匆,半頭華發,連背影都透著慌忙。
幾乎算得上半對父子的二人如今終於相見,秦月淮拱手行禮,“德遠叔近日可好?”
章浚上下打量他,見他一身書生模樣的穿著,先是迷茫,須臾,目光在一個繡桂枝的香囊上停留片刻,點了點頭,拍著他的肩,一連說了好幾聲“好”。
“你如今瞧起來大不同了,似乎過得很是安穩,我很欣慰。老師在天有靈,想必定也會如我這般。”章浚笑著感歎道。
秦月淮垂目,看看自個與之前黯淡裝扮截然不同的一身,確實體會到幾許脫胎換骨的滋味。同沈煙寒在一起的歲月和靜,他如今已不像先前那般浮躁,心態如章浚所言甚是平穩,對存活於世感恩,覺出自己的幸運。
然他在山中一片靜好,他在意的人們卻各有危機。他再是隱秘之人,也有深重情意。
寒暄片刻後,秦月淮蹙眉道“聽聞劉將軍運去成州的糧食失竊,可有查出何人所為?”
章浚揉著眉心,“還在查,但從線索看,不是災民所為,而是有人蓄意為之。”
話音一落,秦月淮心中重重一墜。
他問“內部的奸細,可是查到了?”
有人蓄意偷救災糧,表麵上可以偽造成一樁簡單的惡徒窮途末路時的惡劣行徑,可實際上,像劉琦這樣中央朝廷派去當地主事的官員,又是一位將軍,糧食的看守是何等嚴格自不必多說,要偷竊得手,何等不易。
章浚聞言一驚,而後定定看著他,深吐一口氣,“果然還是你聰慧,竟於千裡之外猜到了其中關鍵。查到了,但他並不肯吐露分毫。”
秦月淮“所以劉將軍是將人放了?”
章浚點頭。
放了那奸細做誘餌,才能勾得上背後的那條大魚。
章浚沉思須臾,又問道“七郎,你可想過入仕之事?”
自然想過。
往前隱藏在軍中時他還能起幾分保家衛國的作用,可隨章浚與劉錡紛紛掉回臨安府任職,沒他們庇護些,他的身份很容易暴露,為不彼此招來麻煩,他便也就隨他們進這臨安府。
在宰相府中,他像一位章浚的謀士般,隱於暗處,探查政事,觀察朝中官吏,竭儘所能為他出謀劃策。
可如今,一則,他有家室,不便久居章府;二則,章浚這樣的一國宰相,本身就心有溝壑,善於籌謀,需要的,哪是隔靴搔癢的謀士?
大周當下兩相並列,章浚的為官日子並不好過。
秦檜不止是已說服了他舅舅高宗朝大金議和,且是依靠著王家將自身關係網越擴越大。比方說,那高宗跟前的大紅人王季,就已同秦檜稱兄道弟。在幾方聯合勾結慫恿下,高宗的軟弱、昏庸被大力激發,前些時,竟還要給王季這麼一個民間醫者出身的人賦個三品文官做,若非章浚手下之人連番上諫,這事就成了。
想到此,秦月淮心中沉重。
章浚迫切需要的,乃是可在朝中替他衝鋒陷陣之人才是。
秦月淮攥了下拳,壓著心中暗湧著的激蕩與暴露身份的不安,問道“德遠叔以為,我這身身份可能安全地隱得下?”
他的問題是才華橫溢,即使隱了身份換成毫不相乾的人,也是蒙塵明珠被清潔,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章浚從書架上取出一個早就備好的戶籍文書,遞給秦月淮道“偽造一個身份不是什麼難事,比方這個,是你師娘老家的一個選房侄兒,家中獨丁,兩年前曾寫信與我,請求一個在臨安府的生計,我應了。可哪知他來的途中船遇到風暴,翻了……”
章浚的故事還沒說完,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囂。
秦月淮與章浚匆匆對視一眼,皆凝起神。
子時已過,章家素來家教森嚴,不是任由府中人在這個時辰吵鬨的家庭,突來的喧囂不得不讓人立刻生出警惕。
果不其然,不一會,二人就聽到外頭章漫漫不解的聲音“你們是誰?這個時候來我家作甚?”
數十人的腳步聲漸進,有聲線細尖的小黃門稚嫩卻不耐的聲音“官家有旨意,還不請章相出來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