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後,撿來的狀元郎成日裝柔弱!
是夜,沈煙寒入睡後,秦月淮推門而出,臉色是顯而易見的肅穆。
楊動現身在他跟前,看他薄唇微抿,肅聲“去查,德遠叔此番落難究竟為何。”
一朝宰相忽然落馬如此大的事,早就傳透臨安府,在城中不是什麼秘密,楊動在秦月淮昏迷期間就已經有所行動,打聽了一番。
是以,秦月淮剛吩咐,他就對答如流“我已經查過了,是因淮西的事。麗瓊渡過淮河,投降劉豫去了,還率了部眾四萬,官員、眷屬、百姓共二十萬餘人。今上大怒,這才罷了章相公。”
麗瓊是劉光的部下,劉光因淮西一戰臨陣脫逃,章浚從淮西回來臨安府後,聯合幾位言官參他,不久才終於被高宗沒收了軍權。
秦月淮忽覺頭頂轟隆一聲。
劉光麾下原有兩員大將——麗瓊、王德,二人一向不合,當初他在軍中時就不止一次聽聞過二人鬥毆。
劉光軍權被沒收後,他曾建議過章浚擇第三方去統淮西軍,最終不知是章浚沒聽他的建議,還是高宗那處另有打算,選的王德為都統製。他都可以想象,那視王德為眼中釘的麗瓊會如何不滿。
後來,所幸朝廷也察覺到了劉光的舊部軍情的不穩定,便命王德率所部軍一起撤回了建康。
他本以為,經此一回,朝廷又派了第三人去淮西,麗瓊的不滿該是消停了,卻不曾想到,麗瓊最終會率部叛逃。
帶著二十萬人去投奔“齊國”的劉豫,對國貧積弱的大周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大周對抗大金、偽齊軍事前沿的江淮重地,突然處於防衛空虛的狀態;意味著,朝中來了一次極大的“地動”,一度恢複的抗金士氣,遭受到重大的挫折。本就對大金持保守態度的某些勢力,借此機會,更會大力宣揚保守的議和戰略。
而這叛逃的罪,朝廷沒法抓到麗瓊回來消恨,督軍不善的罪名,卻安在了章浚頭上。
這一幕何等熟悉!
他的祖父秦今,不正是被類似的理由被判罪流放的麼?
秦月淮一顆心沉如巨石,問楊動“可知王德被朝廷撤回建康後,派了誰去淮西主事?”
楊動“刑部侍郎呂祉。”
秦月淮薄唇緊抿,閉目吐息。呂祉雖一介文士,不知軍旅,但為人正直嚴苛,並非是那等能興得起這番腥風血雨的性子。
“他人呢?”
“被麗瓊殺了。麗瓊率兵投降前殺的,傳出的消息是說,呂祉在廬州表麵上安撫麗瓊,實則密奏朝廷求罷他,麗瓊這才狗急跳牆。”
秦月淮思忖半晌,問道“呂祉可還有家人在?”
楊動答“呂祉被殺後,他的妻子吳氏就自縊殉夫了。彆的,不曾聽聞。”
秦月淮道“去查,若是有子嗣在世,恐怕會有生命危險,找到人後,儘快帶到臨安府來。”
“是。”
又吩咐了幾句話後,秦月淮回了屋中,掀開床帳,坐在床沿,靜靜看著熟睡中的沈煙寒。
秦七郎眸色沉沉。
數載以來,他早習慣在章浚身邊隱居,往前他沒動過心思去現身涉政,因他的身份一旦被識破,很容易讓藏匿他的章家萬劫不複。
他沒那麼自負,以為他那位忍視父兄甘為俘虜,因金兵追擊而貪生怕死地逃命,為守住手中權勢不擇手段的九舅舅,會顧及舅甥之情,大發慈悲放他一馬。相反,他的存在,隻會更提醒他,他提師入衛,反為護己之資,得來的帝位,乃是竊了彆人的,非正當正統之位。
趙猷不會願意見到他還活著。
可如今,章家已是覆巢之下無完卵,他還繼續藏著隱著,他就甘心麼?
他以為他早就一無所有,事實上並非如此。
德遠叔一家,還有他眼前這位,寧願自己省吃儉用也要富養他,盼他學業有成的妻子,都是他已有的珍貴無比的寶物,不是麼?
思及此,秦月淮輕勾唇角,手中無權無勢,又如何能予所愛之人安好?
權勢。
秦月淮在心中反複品味著這兩個字。
寒風擠進窗,絲絲涼意往他掀開的帳子裡鑽,睡夢中的沈煙寒露出被衾的肩頭被吹涼,她皺眉喃喃“七郎,好冷啊……”
秦月淮掀被進去,摟住她的人到懷裡,他將唇貼在她的額上,黑暗裡,同她承諾“皎皎,你放心罷。”
你放心罷,你想要的,我一定會儘數都給你。
翌日一早,天未大亮,沈煙寒在往常一樣的時辰坐起身,迷迷瞪瞪地揉眼時,一旁的秦月淮早就不見了身影。
沈煙寒心中一緊,來不及趿鞋就往門外跑,緊張地“七郎!七郎!”
聽得她的呼喊,秦月淮走出書房,就見沈煙寒一身中衣赤腳站在寒風中,慌張地四處張望。
他衝她大步走過去,“皎皎。”
沈煙寒聞聲跑過來兩步,至他跟前,抬臉委屈問“你去哪了?”
秦月淮看她反常的模樣,伸手抱起她,溫聲問“這是怎的了?我一直就在家裡。”
沈煙寒紅著鼻尖,睫毛跟著顫,“我夢見你跑了,起來也沒見到你人,還以為是真的。”
“怎麼會?夢而已。我隻是早起看書罷了。”
“早起看書?”
“嗯,春試在即,我的學問也不出色,便想著勤能補拙。”
這還是沈煙寒第一次聽秦月淮說他要參加來年的科考,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可想起他那一段話記三日的記性,便委婉勸道“你確定……要參加最近的科考嗎?不再學個兩年?你還年輕。”
秦月淮目視前方,雲淡風輕道“州府的發解試不限資質,我早些報名試試,若是僥幸考中了舉人,便繼續準備參加省試,若未中,便繼續再讀。無論如何,可增加我的考試經驗,亦可讓我知道何處有缺失,你說呢?”
大病一場後,秦月淮就好像突然變得不同了。
他不再等著慢條斯理吃完早膳才去書房;不再等著她催他,才去背書;甚至不再是她問,他就主動對科考有了規劃。
沈煙寒在他懷中看他,他麵色平靜,仿佛胸有成竹。
沈煙寒覺得奇怪,然而她確實又欣喜於他的這番變化。
她想起之前的計劃,說道“我識得幾個國子監致仕的名士大儒,他們就住在臨安府周遭,不如我們今日就去拜訪他們一趟,也可讓他們給你點撥點撥!”
名士大儒。
秦月淮提了提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