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真是毫無準備!
不說,不做,是一回事;說了,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沈煙寒看著秦月淮的麵容遲疑一瞬後又恢複了如常,那雙溫柔的眉眼此刻落在她眼裡都帶著滿滿當當的虛假,她漸漸退掉了臉上的憤怒色。
眼睛看著秦月淮,沈煙寒忍著心口泛出來的疼痛,反常地笑了下,“你什麼意思?不打算行禮了麼?”
秦月淮嫌少見她如此,他正要開口,“皎皎”剛說完,忽聽沈煙寒冷漠疏離地朝他“不行禮也罷。”
她轉身即走,眼眶瞬間通紅。
秦月淮在她身後伸手拉住她手腕。
沈煙寒掙紮幾下沒掙脫,她氣自己力量不如他。
秦月淮這會上前一步,從後抱住了她的腰身,微微起伏的胸膛緊緊貼著她的背,臉頰貼著她的耳側,溫柔地摩挲了幾下。
他行為與她這麼親密,她心有動容,又恍覺是因她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才有這個舉動,依舊難消氣,保持不回頭看他。
是,那時是她主動要他娶她,可那是她與他達成共識的事,並非她強迫於她。她說不用辦那個禮隻要二人之間承認就行,他卻將親迎禮視為極重要的事情,如今他這樣對此出爾反爾,又是什麼意思?
沈煙寒越想越遠——他是對這門婚事反悔了不成?
他若是反悔了,其實朝她直白說開,她不是喜歡強留誰的人,也會讓他走。
沈煙寒心裡沒來由地沉甸甸,正自我迷茫與懷疑秦月淮的心態轉變時,秦月淮沉默著,已經緩緩繞到了她身前站著。
這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爭執,秦月淮不曾討好過人,當下不可避免地有些無措,但他畢竟年長她幾歲,他憑借本能大約明白,不能由著正在氣頭上的人從他身邊跑脫。
他站在她正前方,俯下身朝她,往她眼前湊,試探性地喊她“皎皎。”
沈煙寒撇開臉,無視他,並且第二次掙紮想從秦月淮手中扯出自己的手腕,依舊未果。
天已經漸漸黑下,他們在偏僻的地方,沈煙寒刻意沒抬眼看秦月淮,不知他是什麼表情,隻聽到他若有若無地歎息了一聲,而後,語氣沉重的聲音在風中響起“章……”
可秦月淮的話剛起頭,不遠處就傳來顧疆那大嗓子的高聲呼喚“表妹,表妹,快來!這是大理來的煙火,給你點!”
知秦月淮不願在人跟前同她拉拉扯扯,沈煙寒一下從秦月淮手中抽出手,深呼吸一下調整心態後,提裙往顧疆處快走。
“表哥,我來了!”
她遠離他的動作如避洪水猛獸,秦月淮失神片刻時,沈煙寒已走遠。
顧硯看他定在原處,溫和的聲音朝他“表妹夫也來罷。”
秦月淮看著沈煙寒推著顧疆快走的背影,覺得心頭生刺。可畢竟是他引起了誤會,他點了點頭,行到顧硯身旁,默默跟在沈煙寒與顧疆身後。
歲除之夜,白雪映窗,闔家熱鬨。
沈煙寒手中拿著一隻燃燒的小棍子,明亮的火光倒映在她漆黑的眸子裡,她無知無覺地失神看著,恍惚地想,她和秦月淮這場婚事,算什麼?
更重要的是,算是真的麼?
沈固辭負手在背,觀察小輩們在院中的鬨騰。
作為沈家的長女,很明顯,沈煙寒與顧家表兄們的關係更親近,總跟著顧家人轉,反而與沈慧和沈毓姐弟二人疏離。可他記得,先前這三個孩子很喜歡玩鬨在一起。
這關係,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
就快到吃年夜飯時辰,老管事上前告知沈固辭一切準備就緒,沈固辭點了下頭,轉頭要通知溫蓉,他左右看一圈,卻沒看到溫蓉的身影。
趁小輩們興奮地玩著爆杖與煙火,溫蓉避開眾人,行至沈府角落的一處水池邊,看著池中遊著的錦鯉,她狠狠地攥緊了手心。
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昨日才將城南宅子地契的事情對沈固辭趁夜安排,糊弄了過去,今日怎還出現了個與齊蘊的玉佩那般相似的玉佩?
她想起劉錡那塊重現的真玉佩,還有成州那處傳來的消息,說是有人在調查當年的事,她心中不可避免地起了波瀾。
當年王家為了除掉政敵找上了她,她本就不滿於現狀,為了得到她想要的位置,就勢依附了王璋。
齊蘊在清水村前後的事,皆是王璋那處在動手,她並沒如何參與,隻有那玉佩,卻是她親自從齊蘊處偷拿出去的。
那玉佩是沈固辭給齊蘊的生辰贈禮,齊蘊視為珍寶,從不佩戴,她花了些力氣才知道她藏在哪裡。
而後,她的人便依樣打造了一枚極為相似的玉佩。如今日沈煙寒收到的那樣,晃眼一看,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讓一向清高自傲的沈固辭親眼看見,自己的妻子將珍貴之物遞給一個郎君,怎可能不引起他的懷疑?
事實證明,她冒險賭對了。
往後的事情,正如她們所計劃的一般,進展得很是順利,她也如願得到了她沈家主母的位置。
溫蓉目視對麵的明亮燈火,聽到兒女們喜悅歡呼的聲音,本平靜幾年的心上籠罩出了一層愁雲。
秦七郎贈沈煙寒這樣的玉佩,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
從她知秦月淮與孟長卿熟識後就有直覺,秦月淮不是凡凡之輩。
這秦月淮,秦七郎……與劉琦有關係?
溫蓉對著沉思片刻,轉身悄然行至了一個偏房,進屋寫了封信,叫來女使青圓,低聲吩咐道“儘快送出去。”
青圓看著收信的地址,有些猶豫“夫人,當真要動用那邊的力量嗎?”
溫蓉直白道“宅子的事情突然暴露,這會又有人在翻幾年前的舊事,你不覺得蹊蹺麼?不查出他的底細來,我心不安。”
青圓勸道“可是北上的使團年後就要出發了啊……”
溫蓉打斷她“我等不及那個時候了,我們自個來查罷。”
青圓知再勸無用,終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