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讓楊延朗愣了下,他饒有興趣地盯著鐘鳴笑,若是尋常人,能認下自己這個叔父,怕是編造也要想辦法圓謊,頂替侄兒的名頭,沒想到鐘鳴竟然如此理智。
好個不為富貴所動的少年郎!
“也好,賢侄等我片刻。”
說罷,楊延朗起身往後走去,將手中的長槍交於孫龍虎,又從孫龍虎的手中接過條黑色絲綢纏繞的長物,看形狀像是把橫刀,卻又比普通橫刀長一尺有餘,不知究竟是何物。
取過絲綢包裹之物,楊延朗向鐘鳴招手道“賢侄隨我來。”
少年人緊跟楊延朗踏入道觀大殿之中,門外自有兵騎把守大殿門口。
這殘破道觀年久失修,大殿內也是副荒涼樣子,橫梁屋角蛛網遍布,磚瓦了缺了半邊,陽光從屋漏的頂部灑下來,從光束中能看到細塵飛揚。
道觀正中央是座缺了上半身的彩泥塑像,本應一手持劍,一手持拂塵,此時卻隻剩下半臂持劍手,以上位置均不知去向。
這是座道祖像,本土的道家鼻祖是傳言中的張道靈,鐘鳴略有認知。
傳聞這位曾是得上仙授法的奇人,精通卜卦,符咒,煉丹,甚至會晴天引雷,祈福求雨的仙術。
世間流傳有“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的言語,正是說這位張道祖得道求長生的故事。
少年人作為後世靈魂,謹遵先人那句敬鬼神而遠之,更何況這觀中道士救過他的命,少年人便衝著殘破塑像彎腰一拜。
卻不想這等舉動惹怒楊延朗,他眉頭微蹙,冷哼道“鬼神精怪之說,隻是蠱惑萬民的妖言,有何可拜!”
隨後這位上將軍抬手催動掌勁,也不見他有何其他動作,隻是虛空向前一推,殘破泥塑應聲而倒,轟隆聲震得少年人耳鳴,殿中塵土飛揚,眯得人睜不開眼睛。
少年人暗道這楊將軍怎的就如此魯莽,跟座泥塑較什麼真,這下要將自己弄得滿身塵土狼狽樣。
可隨著少年人睜開眼睛,才發覺自楊延朗腳下吹出股清風,包裹著兩人,塵土不得近身。
又是讓少年人驚異,他這是首次見到神奇的功法,這世界真是奇妙,竟然真有前世如同武俠小說般的內功心法,隔空移物,催氣隔塵。
一陣清風吹拂過大殿,殿中積塵消失,楊延朗的臉色才好看些。
少年人心有不解剛才上將軍的作為,於是說道“小民雖不知大人為何有怒意,但這觀中老道曾救過小民的命,兒時經常聽母親提起,老道給過藥石,才救回發瘧子的我,剛才那禮儀小民必要行之。”
楊延朗微蹙的眉頭緩緩鬆開,臉色好了些,才道“這觀中老道還算有良知,不似乾坤殿中的那群假神仙,生的一副道貌岸然模樣,心卻比墨汁還要黑,假借上仙之名向君上索取,貪得無厭,氣煞我等,終有一日我要槍挑……”
話語說到一半,上將軍戛然而止,自知失言,他嘖了聲,不再往下說。
聽上將軍言語中,對於神仙之流很是不屑,甚至有幾分憤恨在其中,難不成新唐跟傳聞中的白玉京已有矛盾?
上將軍默然片刻的空隙,少年人胡思亂想,心中的猜忌細想過後自己都笑自己荒唐。
楊延朗沒想跟鐘鳴細談他對於神仙的成見,撩開袍擺坐在台階之上,輕撫旁邊的空地,對少年人道“來,賢侄且坐下,我與你好好說道我們的叔侄關係。”
一襲白袍的上將軍竟然與鐘鳴坐於破廟中,少年人笑了笑,實感有趣。
台階上是高矮兩道人影。
一人是銀盔白袍上將軍,一人是麻布長衫少年郎。
兩人還能相視而笑,讓人嘖嘖稱奇。
楊延朗先是將絲綢包裹之物遞到鐘鳴手中,說道“賢侄打開看看,此物你是否認識。”
少年人仔細打量手中之物,昂貴的黑絲綢包裹,連接頭活扣都係的一絲不苟,可見楊延朗對此物的重視。
心中多了幾分敬畏,少年人緩緩解開絲綢,首先露出的是環扣握柄,少年人明眸微微閃爍,這是把刀。
握住刀柄,少年人用力一抖,絲綢儘落。
好一把厚實的長刀,比尋常的橫刀要長一尺有餘,不隻是看起來霸氣側漏,重量也著實不低,少年人單手提刀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刀柄末端有大環,環中雕刻龍雀銜尾,刀柄與刀身渾然一體。
少年人緩緩從刀鞘中抽出刀刃,刀刃寒光閃爍,冷芒如半輪明月。
這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刀,即使不懂兵刃的鐘鳴也能看出來,他來回輕撫,愛不釋手。
看過半響後,少年人歎息一聲,這刀終究不屬於他,少年人搖搖頭道“大人,我並不認識此刀。”
玲瓏心思的鐘鳴哪能猜不出來,楊將軍要尋之人,恐怕與這長刀有莫大淵源。
隻可惜,少年人不認得這刀,他絞儘腦汁也沒找到與這長刀相關的記憶,終是上將軍認錯人,少年郎與利刃無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