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蔭帶著鐘鳴駕風而行,一路回到城西破廟,屍海才落入院中。
此時的破廟更加殘破,因鐘鳴的一招卷狂沙將圍牆擊塌大半,殘磚破瓦撒滿院落。
院落中還有輕微的血腥味,方才那群吳家護院皆死在院中,血液已經半凝固,鐘鳴落入院中,腳下所踩之處皆是血跡斑斑。
柳成蔭控製著少年人的身軀來到千年老柳之前,此時的老柳已經萎靡許多,本是初春剛抽芽的嫩柳已經泛黃,柳葉還未翠綠便以枯黃脫落。
少年人的雙手撫摸著乾枯的樹皮,柳成蔭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幽幽道“這顆老柳庇佑我柳家多年,過去五十餘載更是與我朝夕相伴,是我的木靈老友。”
鐘鳴不知其意,也不作聲,靜聽柳成蔭訴說。
“這顆老柳靈氣充沛,是木中之靈,若不是蘊養我數十年,也沒有今日的柳成蔭,隻是我攝取樹中靈氣太多,我這老朋友是活不下去了。”
柳成蔭的聲音有些感慨,他繼續道“如今我要離開,它已活不成,其中還留有少許靈氣,今日我就替它轉贈與你,也算是物儘其用。”
鐘鳴心中略微驚異,還不待他開口詢問,柳成蔭便又道“你不要作聲,也不要反抗,我這就將樹中靈氣引入你體內。”
話音剛落,鐘鳴便感覺體內的赤紅真氣不受控製,在丹田內向外竄動。
自少年人的手掌處有股暖洋洋的氣息流入體內,那種感覺如若清風撫柳,又如溪水潺潺,源源不斷流入少年人的體內。
不多時,便在少年人的丹田內凝結成一團綠色的氣狀物。
綠氣比鐘鳴體內的那道真氣要茁壯的多,卻不如真氣靈動,它如同死物,靜靜蟄伏於鐘鳴的丹田之內。
外界,千年老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不消片刻,整顆老柳已經徹底凋零,乾枯的枝椏都有開裂。
而少年人的丹田內有了塊拳頭大小的綠氣,紅色真氣圍繞著綠氣盤旋,兩者互不乾涉。
老柳徹底枯萎後,鐘鳴收回手掌,柳成蔭笑道“大功已成,這草木靈氣雖不及原來十之一二,但也足以你用,你天資不差,步入武林地煞榜指日可待。”
鐘鳴大喜,忙道“謝過柳爺爺。”
“莫要謝我,要謝便謝老柳吧。”
聞言鐘鳴抬頭看向老柳樹,他已完成自己的使命,枯萎的樹乾不見半點生機。
抬頭看了半響,柳成蔭又道“今日事已完成,我也是時候離去了。”
隻見少年人的身軀走向屍海,屍海中黑煙吞吐,兩具殘破的身體托著孔捕頭的屍身走出來,鐘鳴的身軀走到屍身前,手掌摸著孔捕頭的屍身。
柳成蔭幽幽道“既然我有愧於他,今後便用這孔捕頭的麵孔行走於世間,替他繼續他心中的俠義。”
隻見少年人的額頭上踏出一道虛影,綠芒閃爍間,鐘鳴似乎看到一位白麵書生從他的體內走出來。
少年人恍惚間,綠影沒入孔捕頭的身體。
孔捕頭緩緩睜開眼睛,雙眸中綠意閃過,本來被屍體抓破的身軀恢複如常,粗糙的皮膚也如溫玉般透亮,頃刻間,孔捕頭竟成了白麵書生的樣子。
隨手扯下身上的捕快袍服,屍海中立即有屍體為柳成蔭披上書生的錦袍。
扭扭脖子,又轉轉手腕,柳成蔭確認身體行動無礙後,才滿意地麵帶笑容。
柳成蔭負手而立,轉過身去道“鐘鳴小子,今日我們就在此處拜彆。”
鐘鳴趕忙拱手道“今日一彆,不知與柳爺爺何時再能相見。”
“相逢自有時,我於邊陲數十載,未曾踏入這片江湖,今後我也要走遍這片江山,為我心中正義所行,所為。”
柳成蔭一番豪言壯誌,鐘鳴也是欽佩。
浪子回頭金不換,今日還是屠人數千的大魔頭,走出這座邊陲,他便換了副模樣,也換了副心性。
鐘鳴又好奇問道“不知柳爺爺要如何行心中大義?”
此時柳成蔭已經踏步走上屍海,他依舊負手而立,身旁是鐘舞霖的屍身,柳成蔭伸出手掌,在鐘舞霖的臉頰上輕輕撫過,道“我柳成蔭無大誌向,也隻願天下有情人,鴛鴦成雙,連理並結……今後,我也會以此為心念,去幫這座江湖中的癡男怨女。”
少年人愣了,好一個願天下有情人鴛鴦成雙,連理並結!
柳成蔭這是要將自己的終身遺憾化作活下去的動力,造福於這天地間的有情卻不得已相聚的可憐人。
屍山血海已駕風而起,柳成蔭高吟唱道“世間多癡情人兒,情緣不得誌,我做月下老人兒,願為江湖牽紅線。”
明月高懸,柳成蔭衣衫飄蕩,摟著鐘舞霖的屍身,駕風而去,隻留下那首詩歌還在破廟上空回蕩。
此時,破廟外梁餘氣喘籲籲地背著吳婆婆而至。
吳婆婆看到半空中離去的身影,高聲喊道“柳成蔭,你這個負心人!怎能不看我一眼就離去!”
“柳成蔭!負心人啊!”
見屍山血海已然離去,柳成蔭似是沒聽到吳婆婆的哭喊聲。
興許是柳成蔭真的沒聽到,也興許是他聽到了不想見吳婆婆。
癡男怨女的情情愛愛,誰又說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