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這位胖漢子,恨死了自己,當年為什麼要來邊陲城開家湯麵鋪子。
他的鋪子昨夜便開了門,不是準備營業,而是被一群腐臭的屍體推開了門板。
那群屍體啃了他的老婆,他隻能帶著女兒爬上房頂,以求活命。
慶幸的是那群邪屍並不會怕牆頭,隻是站在院子裡四處摸索,久久不肯離去。
懷裡的女兒哭了一宿,嗓子都哭啞了,她嘴裡一直小聲喊著“娘,娘……”
胖漢子捂著女兒的眼睛,不讓她看到已經被邪屍啃到麵目全非的婆娘,他蠕動嘴唇,想要安慰女兒,可張了好幾次嘴,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昨夜寅時,邪屍破城而入,撕咬屠殺,有千餘人遭了毒手。
胖漢子不知道,他能不能和女兒在這場災禍裡活下來。
城頭上的田行健看到這一幕,甩開桃花扇搖了搖,笑得更加得意“有趣,有趣,易崇天你看,那個胖子好靈活,竟然能帶這個小姑娘爬上高牆。”
“田師叔真是好雅致,竟能在這群凡泥之中找到樂趣。”
易崇天佯裝笑意,不著痕跡地拍了個馬屁,這樣的馬屁,他從見到田行健開始,短短不到兩個時辰,已經說了五次。
其實易崇天心中早就開始厭惡,城門是他破開的,如今又要配田行健看這無聊的場麵。
易崇天心中有些犯嘀咕,如此場麵,他是看不出半點樂趣,再加之肮臟的活計交給他做,師兄弟都去做風光的事情,他心裡嫉妒的很。
轉頭悄悄日頭,朝陽已經升起,算時辰,師尊那邊差不多也要行動了。
久久不見其他師兄弟有動靜,易崇天心中有些煩躁,他拱手道“田師叔,於樓主至今沒有動手,用不用我去看看,是不是出了意外。”
“不著急,於菟解決不了的事情,你能解決嗎?”
搖著桃花扇,田行健頭都沒回,他又指著街道上笑道“你看看,七旬老叟跑的比馬還快,多有趣的事情,平日裡可看不到。”
易崇天隻能賠笑,他的眼神有些憂慮,望向城外的屍潮。
……
邊陲城向南,臨仙石前。
瓷娃娃般的於菟站在長耳兔上,他麵前是靈氣儘失的臨仙石。
起先臨仙石是有靈性的巨石,總能感覺到有種活人般的氣息在石中遊走,還不時閃過金光。
此時這石頭從頂端裂開一條縫隙,貫穿而下,石頭裂成了兩塊,而那臨仙二字,被裂縫從中間分開,字也裂了。
於菟正盯著馮寕寫下的那句話後退十裡,蓬萊不爭。再進一步,東海浪千丈,浪吞新唐,水淹白玉京。
於菟的臉色陰沉,他紫色的雙眸中有怒火湧動。
“好個馮寕,我看你這琵琶是彈夠了,我該讓人教你吹嗩呐!”
於菟這話說的很惱火,白玉京有習俗,弟子仙逝之時,要奏鐘鼓樂送行,這嗩呐便是給最低等弟子送行吹的。
巨石之上忽而出現一根粗壯的手臂,巨掌壓下,碎裂的臨仙石被壓成粉末,待到手臂消失之時,地麵上隻有巨大的掌印。
於菟身後跟著老叟曾隸,他臉色也很難看,問道“師尊,我們該如何做,要不要我去南漢邊境立一塊臨仙石?”
狠狠甩了下袖子,於菟向南方遙望。
看了半響,於菟才道“不用了,再往前便是隋雲山脈,恐怕臨仙石立的太遠,會讓萬妖林誤會。”
“那我們如何是好?”
曾隸比於菟還要氣憤,誰都知道,白玉京最重名望,他蓬萊仙降前是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卻沒想如今也露出爪牙,反而愈發猖狂。
於菟臉色陰沉不定,思索半響,也沒能給出個答案。
這臨仙石,立也不是,不立也不是。
若如馮寕所留,臨仙石真的後退十裡,他白玉京的麵子何在?
若是逆著馮寕來,臨仙石還是立在此處,或是往前,便可能引發白玉京與蓬萊宮的矛盾。
白玉京跟蓬萊宮互鬥,怕是許多人都盼望著。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馮寕碎臨仙石是有理由的,白玉京這兩年勢頭擴展太快,已經將蓬萊宮擠到南漢那塊小地方,昆侖也被壓在西北雪山境內,雖說劍崖口頭說隻要遊龍山脈,可真爭起來,誰又說得準他們會不會反悔。
這很可能是蓬萊宮宣戰的由頭。
前思後想,於菟越來越感覺這是蓬萊宮的詭計。
緩緩收回目光,於菟催著腳下的長耳兔往邊陲城而去,始終沒回答曾隸的問題。
曾隸自知師尊也是作難,他便腳踩冰蓮追上於菟道“師尊,時辰差不多了,我們還是去城中先解決屍潮。”
長耳兔忽而停下腳步,於菟回眸一瞥“曾隸,你知道你跟了我二百年,三經輪回,為什麼還隻是彙丹境嗎?”
曾隸也隨之停止,他額頭沁汗,隨機狠狠給自己個大嘴巴。
耳光響亮清脆。
“我於菟做事,從不需要旁人指手畫腳。”
於菟腳下的長耳兔又開始蹦蹦跳跳往前走,可曾隸卻不敢再走,他落下冰蓮,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這一跪,便要跪足三天三夜。
白玉京於樓主規矩最嚴,十二樓五城中眾人皆知。
第二樓經常能看到跪在地上的人,不用多問,必定是惹到於菟不高興。
下跪還是好的,真被於菟討厭的那群人,早就被他打散神魂,用來煉製傀儡娃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