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可惜不能陪著她。”太後臉上帶著明顯的失落。
“你不要想太多了。”鹿奶婦在一旁寬慰著。
原本女兒出嫁,做娘親的,就是最難過的時候。
偏偏她還不能陪伴,也難怪她心情如此低落。
“奶娘,叫人進來給我梳洗濯下吧,我也該出發了。”
“是。”
婚禮上,她看著方紅杏盈盈下拜的身影,就想起了那天,自己也是這般出嫁,她的夫君,想必也是如固靜臨一般,笑的如此的肆意。
她的目光忍不住在現場搜索起來,不過一瞬,就對上了一個熟悉的目光。
他也在找自己。
她終於忍不住一笑。
今天,他們一起見證了他們的女兒出嫁。
他們兩的對視不過那麼短短幾瞬,但是中途卻好似經曆了滄海桑田。
他們中間隔了許多的人,但是她卻一眼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他在和她說“好久不見。”
的確,好久不見。
“娘娘。”鹿奶婦在一旁輕喚了她一聲。
她微微低頭,含笑著看著麵前的一對璧人,道“要好好待方紅杏。”
她因為是太後,又是長者,坐的便是上首。
方紅杏他們這對新人,自然是要向她敬茶的。
“是。”固靜臨很是堅定地說道。
她不知道紅蓋頭下,方紅杏的臉上是不是掛滿了幸福的笑容,她隻知道,能這樣,看著方紅杏出嫁,她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這是紅包。”太後將兩個紅包分彆交給他們,她以前都不敢想,自己還有這樣的機會。
“謝太後娘娘。”
禮成,新娘子便先送進了新房。
照例說,這個時候她就該回去了,但是,這是她的方紅杏的婚禮,她怎麼能就這麼回去。
最後還是鹿奶婦催了好幾遍,她這才緩緩起了身。
抬頭間,果然又看到了他正靜靜地看著自己。
她拿起麵前的杯子,衝他輕輕點點頭,喝了下去。
我們的孩子,一定會一直幸福下去的……
微微閉眼間,她想起了那些她出嫁的場景,她的心中忍不住念叨“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不如相忘於江湖……”
木糕潤那個時候還不是君主,隻是因為他是宮中唯一的皇子,所以備受寵愛和關注。
隻是他一直不懂,為什麼自己的母後看到自己,總是一副厭惡痛恨的模樣。
他不是她生的嗎?
其實三歲以前的記憶,他雖然不是特彆清楚,但是多少還是有點印象的。
隻是他忘記了,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一直寵愛,甚至說有些巴結自己母後的父皇發了脾氣,他也就被送到了皇祖母那邊去。
皇祖母對自己很好,隻是他心裡還是忍不住的渴望,渴望來自於母後的關愛。
木糕潤也不懂,為什麼父皇是一國之君,但是麵對母後的時候,姿態都是那樣的低。
他費勁心思,隻為了讓母後多看他一眼。
可是母後的眼裡,心裡都沒有他。
那一瞬間,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自己不招母後的喜歡,是因為父皇吧……
後來,父皇便駕崩了。
及時他駕崩,母後也不願意去看他一眼。
他心裡不是不氣憤的,但是每次麵對母後那種平淡如水的麵孔,那些指責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父皇駕崩前,精神很好,他拉著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個晚上。
包括他對母後的愛,以及告訴一個君主該做的。
最後,他和他說,不要愛上人,不然,就會和他一般。如此痛苦,卻又如此沉溺。
父皇駕崩以後,母後對自己的態度倒是親近了不少。隻是卻也少了一種母子之前的親昵。
不過這樣的改變,讓他心中已經雀躍不已。
他實在不懂,為什麼母後寧願寵一個毫不相關,脾氣還十分不好的容絨,都不願意多和自己說說話。
總有一天,那個容絨會失寵的。
當然這一天來的很快,但是他沒有想到。伴隨著容絨的失寵,太後那邊又多了一個新歡。
雖然相比較容絨。木糕潤也覺得這個叫方紅杏的新歡更加順眼的多。
木糕潤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有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親近感。
不過後來,他發現的時候,有些事情也已經成了定局。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母後在進宮以前,是有夫有女的。
他也終於能夠理解,為什麼她對父皇的態度一直那麼的冷淡和厭惡。
父皇為了占有她,殺害了幾百口人。
這些人都是她的親人……
他也能理解,為什麼她對自己的態度會變成這樣,因為自己不過是父皇手段之下產生的,不被她歡喜的一個孩子。
那個時候他已經自己有了後宮,有了不少的孩子,但是在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間。他卻難過的想哭。
他以為登上皇位那麼多年,他已經變得足夠的堅強,以及百毒不侵。
若不是他一時興起。查了當年尉遲家的事情,這個真相,也許知道他死了都未必會知道。
他也能理解,為什麼母後看向方紅杏的眼神,充滿了一個做母親的溫柔,因為那才是她最為珍視的孩子……
再那一刻。他突然出奇的憤怒。
可是下一瞬,他卻一下子泄了氣。
憤怒又能如何。他也不過是自己生氣罷了,或者遷怒於彆人。
不管是太後,還是方紅杏,都是他不能動,也不願意動的人。
他沒有成年的那些年,不得不說,方紅杏的存在給了他很多的幫助。
他那個時候就很奇怪,為什麼一個鄉野出身的女子,竟會有這樣的內涵和氣魄。
如今想來,也不得不說是底子好。
而且,現在京都的那些婚育後女子,誰不把方紅杏當菩薩一般的供著,不光是京都,整個天下,受益於她的人千千萬萬。
她編著的醫書更是傳到了各個地方,造福著百姓。
那些原本迂腐的很的老文官們,甚至願意為她在自己這裡求一個官職。
隻不過最後被方紅杏拒絕了。
這讓那些人更加追捧她了。
她對於那些人來講,就是一個被仰沐的對象。
而且因為她的存在,女子的地位隱隱間也是提高了不少,有些講堂甚至願意接受女學生。
雖然要求比較高,但是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對於這樣一個存在,小君主就是想動她,也是無從下手。
更何況,固家又是幾代忠臣。
而他自己的內心,即使震驚過,煩躁過,憤怒過,但是卻也不願意傷害她。
“也罷也罷。”木糕潤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君皇,海外的商船回來了,據說上頭有不少的醫書呢。”小安子在一旁說到。
他察覺到最近君皇特彆心煩,便想著讓方紅杏進宮接著拿醫書的名頭來寬慰君皇一番。
除了太後,君皇心中最在乎的便是那個出身民間的郡主了。
“把書給方紅杏送過去吧。”木糕潤一愣,最終還是遵從了自己的內心。
哎,其實沒什麼意思,人生就那麼短暫的幾十年,這些上一輩的事情,就讓它這麼過去了吧,耿耿於懷會有任何意義嗎?